早在听到无情道的时候，慕容整个人就愣在原地了。

什么是无情道，在已经数万年没有人登仙的修真界，无情道几乎被所有人视为最有可能登仙甚至成神的可能。

但就像大长老曾经对他说过的那样，人皆有喜怒哀嗔，无情之道哪有那么容易走？

他知道有很多修士都因为无情可登仙的说法，修行无情道，但他从来没有把辜苏也归到那些人中去。

她怎么可能修无情道呢？

大道无情，方能纳万物。

明明初见她的那个晚上，她的剑那么温暖，甚至连他都带过去，看见思念已久的剑山，她停战时浴着血站在夜色里几欲泪流，明明她那么喜欢笑，她还会戏弄自己，会亲吻自己，会抱着他，会因为自己不把那些百姓的死伤放在眼里而生气，会为了帮他带回付识花不顾自己跟妖修苦战……

可是大道无情，方纳万物。

可是一个人的剑意里，怎么容纳得了另一个人的从前和喜怒哀乐？

就算她会为了帮他不顾一切跟妖修苦战，会因为他不把百姓的死伤放在眼里而生气，会抱着他，会亲吻他，会戏弄他，会喜欢笑，会在杀完妖修后几欲泪流，她的剑也不可能真的容纳万物……

他那么了解剑，从会说话开始就开始与剑山上的万剑沟通，他知道，世间除了无情道，是真的没有哪一种剑道可以……

他本来没想偷听的，可是辜苏和付师妹明显有话要说，他不好打扰，可又不想离她太远才会站在这里，没想到居然会听到这样的消息。

他的心又是痛又是凉的。

原来付师妹从前跟他说过的“舌上有龙泉，杀人不见血”竟然也是真的，慕容捂住心口，这么难受，他是要死了吗？

似乎有一个久远的充满了祈求和痛苦带着哭腔的声音穿过时光与尘埃传到他的耳际：“——慕容哥哥不要看她好不好，你看看我，我们原来的生活不也很好吗，为什么要看着她？明明识花也可以陪慕容哥哥找寻剑意，这个人的剑里没有情，你不要看她。”

不好，不好，她那么好看，比剑山最爱美的佳人剑还要好看，她的剑那么完美，比他见过的所有剑都完美，她望着他的时候就好像他是世间最值得琢磨和珍爱的剑，她还会笑，会流泪，连用厌恶的眼神看他的时候都美得像剑山上清冷的月光……

他怎么可能不看她？

她还说这世间只有他能让她死。

他怎么可能不看她？

连她说她不是真的喜欢剑的样子都让人没办法讨厌起来。

他怎么可能不看她？

他还要成仙，他怎么可能不看她？

他再也站不住了，可是刚想动就听到了辜苏说的：“无情道又怎样？你怎么知道，若是我真心爱上一个人，不会为他放弃我的道？”

他眨眨眼，不知道这是不是错觉。

就好像无数个他思念剑山的夜晚，都会恍惚错觉自己又回到了剑山。

而到这时，付识花也已经明白，辜苏也发现慕容就在她身后了！

贱人！这是她第一次在脑中想到这个词，并且把它按到具体的人身上。

没想到她居然又反将了她一军，还借机在慕容哥哥面前说自己为了他可以放弃自己的道！

她是绝不可能让辜苏那么简单就把修罗场化解掉的！

“可是，师姐现在并没有不是吗？空口白话谁都会说，我记得前几天师姐才刚刚突破了化神不是吗？”

她甚至没有能够藏住自己脸上得意的表情，当然她其实也不担心，因为以慕容个人来说，除非她大笑出来，不然他最多只会觉得自己的表情有些古怪，想不到别的地方去。

而慕容也没有心思去注意她，他只想听听辜苏的回答。

“所以，”辜苏如旧事重演一般转身向慕容招招手，“师兄要让我更喜欢你一点知道吗？”

慕容看着辜苏转过来，哪怕心情再复杂也有点下意识想跑，虽然是第二次被抓包，还是感觉很尴尬和心虚，但想明白辜苏话里的意思他又开心起来，他跑过去抓起她的手，捧在自己胸前，问道：“如果你真心爱上我，就会放下你的道么？”

“对，若我真心爱上你，我可以放下我的道。”

“那你也会听我的，不再提剑？”

“对，”辜苏盯着他的眼睛，认真说道，“若我爱上师兄，师兄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慕容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那你要快点爱上我。”

“那师兄要努力呀，让我快点爱上你。”

“好，我努力，”慕容点点头，点到一半就露出疑惑的神色，他想了一会，仍旧是不解，问道，“可，什么是爱，我怎么知道你已经爱上我了？”

“这个嘛……”她俏皮地眨一下眼睛，用手指戳着慕容的心口，“就要问它了……”

慕容并不知道世界上还有个叫“放电”的词，他只觉得师妹真是好看得不得了，连他的心的病都好转了，只能红着脸地应道：“好……”

付识花看着面前不到半刻钟，就又把慕容迷得神魂颠倒的辜苏，紧咬的唇瓣都尝到了腥味。

你看，每当他们开口，她就永远是那个被话题抛弃的人。

无论是从前喜欢假正经天天论道讲义的迟蓁，还是现在油嘴滑舌只会哄骗慕容哥哥的辜苏……

一把由灵气凝成的青色长剑在她手边隐隐成型，一伸手就能握紧。

有个声音在她耳边说道：“杀了她……”

“杀了她慕容就是你的了……”

“慕容会和你在一起……”

“你和慕容都会是整个修真界的大英雄……”

“你会在众人羡慕钦佩的眼神里和慕容一起成仙……”

“你和慕容会是这个修真界数万年来的第一个成仙的人……”

“你会和慕容永远在一起……”

“只要，你杀了她……”

“快，杀了她……”

“杀了她……”

“不……不行……”付识花有些挣扎，“现在还不行，慕容哥哥会生气的……”

“慕容是你的，她想抢走你的慕容……”

“你要是不动手，以后就更没有机会了……”

“杀了她……”

“只要她死了，慕容就会慢慢忘记她……”

“就像你当初把迟蓁逼入夺灵冰原一样……”

“你看，这么多年，慕容有想起来那个碍眼的迟蓁吗？”

“快，杀了她，趁着慕容还没有爱上她……”

“杀了她……”

“对，哥哥总会忘记她的……”付识花终于被说动了，她握紧手边的剑，双目无神，用力地刺向辜苏的后心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