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顾就是听着“信仰无用”这四个字，来到这个培养出世界上第一批无神论者的时代的。

当他想起来这些的时候，从前跟顾之白相处的一点一滴以及他手上拿着的那份关于罢黜跪在玉山之下请求相见的帝王的手令，无一不反过来向他验证——是的，这个法术高超到害他以为自己穿越到一个玄幻世界的女人，就跟历史书上写得一样，美丽神秘且冷漠无情。

当然，美丽是他自己观察发现的。

神秘也是因为她会法术而他不会所以被他加上去的。

会法术的人，在阿顾眼里，是真的很神秘。

阿顾在她身边，陪着这个人看了十九年的雪，无比清楚——信仰她，根本无用。

在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他惨遭活埋侥幸被救。

来到这个世界的第十九年，他看着山下跪求相见的帝王意外洞察一切。

在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二十年，他带着她的手令罢黜了那个很快就会在一个雪夜里无声死去的帝王。

在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二十一年，他凭借着玉山这个超硬的后台成功空降，并成为一个名副其实的大将军，来到离她最近的边疆，与外敌作战。

在这其中，他很快就明白了，他头上顶着所有穿越人士大概都会有的主角光环，自己对于这个“信仰无用”的国师来说有多不一般。

顾之白虽然不再让他上山，但每当他遇到困难或是想要见她，她总会出现在自己梦里。她会带着自己在梦里回到那座自己已经待了很年，甚至住得有点腻的雪山，寻常人连听她亲口说一句话都难，遑论得她一术黄粱，梦中相见？

但当一个人被爱的时候，大概没有谁是不贪婪的。

比如阿顾。

顾之白不能随意离开玉山这件事情他很早以前就知道了，后来知道了她的身份，他就更肯定了。但这不妨碍他多次用看似很平静但不用思考就能感受到其中心酸的方式对她提出要她跟自己离开这样的要求。

他想，在这个只要她会法术的世界里，她不能满足自己的，大概只有这个了。

也许她对此，比自己这个提要求的人，还要无能为力。

但是阿顾很喜欢用这种方式，通过看着她默不作声地因为自己的为难，自己确实是被爱的，并在这个向来宽容的人心里挖出更大的位置把自己放进去。

会哭的孩子有糖吃，阿顾深谙此道。

尤其是当这个孩子，其实还有着其他的想法的时候。

他曾经因为玉山太空离开玉山，想要看看这个“原来不是玄幻世界”的世界，失去再上玉山的资格。

但现在他知道，自由就是爱情和回家的最大阻挡。

他想，自己现在要走的其实应该是类似于小龙女和杨过的剧本。

他再次理清思路，就听见被他抱在怀里的人说话的声音。

“是玉山太空了，阿顾，你不喜欢京都的风景也不见得就会喜欢玉山的，我不想看你为难。”辜苏抬起头来看着他，“你明明就不愿意不是吗？”

听到这句话，连姜一程都察觉到阿顾的心慌了。

哦，我去。姜一程想，这个阿顾要是心底没鬼他就直播吃键盘，正常人哪里会因为这么的一句话心底发慌的？而且那个女人居然好像一点都没有发现！

附身在阿顾身上的姜一程偷偷翻了一个白眼，他想，难怪自己明明演技那么好，这个女人却总是能看穿自己，原来是早就有了像阿顾这样心口不一的渣男给她打过很多针了。

想到这里，他忽然想起来，对了，自己刚刚不就看着这个女人为他跳崖寻死了吗，啧啧，就为这种人，不值得，不值得，幸好他那时候心情不好，没有改变她的命运，给他们一个好结局。

她还是应该死了算了，这种渣男才不配和那个女人有一个好结局。

阿顾抱着辜苏的手收紧了一瞬又松开：“你想多了，阿白，要是我有机会为你为难，对我来说，那也是一件快乐的事情。比起为难，我更想见你，和你朝夕相处。和你在一起，对我来说，比什么都重要。”

姜一程：“……”

听着这腻味的情话，他忽然就明白了之前辜苏为什么那么那么喜欢怼自己了。又假又腻，难受。

“那要是……”辜苏从他怀里挣扎开，看着他问道，“我执意不离开玉山，你会怎么做？”

“什么怎么做？”阿顾脸上一点破绽都没有，“阿白你希望我怎么做？”

“我吗？”辜苏好似很无奈，“我想你开心，可你好像总是不开心。你要是开心，其实你做什么都好。”

姜一程：“……”我生气了！！！凭什么我造作的时候你就知道怼我，结果这个假得要死的什么阿顾你就能这么认真地跟他一起玩耍！！！！

他还没气完，就听见阿顾问她说道：“就算我带你离开也可以吗？我想带你离开，去看看除了玉山以外的风景，然后再带你回家。”

辜苏听他这么说一下子就笑了，这是这场对话下来，她第一次笑，姜一程感觉自己在她眼底看到了星光。

这么轻易就相信一个男人，就不知道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吗！活该你被骗，哼！姜一程都不想看下去了。

“你走的时候能想着我，我很开心，”她说道，“我以为你离开玉山的时候那么匆忙，一定不会再愿意回来。”

阿顾看着她，忽然很庆幸她因为莫名其妙的禁忌不能出玉山。世人对于美人的追逐永不停息，那些嘲笑荒帝商明的人，根本就不知道，她笑起来有多好看。

若是那么多人都想要感动她，他就不能和她把杨过与小龙女的故事演下去了。

“阿白，你真好看。”

他闭上眼，不看她。

“男人多是视觉动物，我真怕我忍不住，被你的美色迷惑。这个世界，大概找不到一个人，会不喜欢你。”

辜苏在他闭眼的时候偏头看向远方。

某种时刻，像她这样的人竟然也会替顾之白感到悲哀。

这个世界大概找不到一个人会不喜欢她？

那当然了，她想，毕竟顾之白就是你们的心间热爱啊。

这样怎么可能会有人不喜欢？

可这样怎么会有人真的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