辜苏垂下眼眸，不再搭理乖乖睡在地上的红尘，一步一步缓慢而坚定地迈向远方。

对她来说，顾之白的神力就像一颗包装精致甜度适宜的糖果，只是她实在太怕痛了才会忍不住稍稍沉迷。但这对她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依靠外力来解决这个问题不过是治标不治本。

最重要的是，她可以害怕却不能畏惧，一个太明显的缺点会带来更多疼痛——那群蠢货肯定没办法凭借这个短处杀掉她，但他们绝对不会有这个自知之明，只会觉得自己找到了她的罩门，然后迫不及待打上门来。当然，以她现在的能力，她肯定也没办法完全反杀，到时候她只会更痛。

辜苏摇摇头，菜鸡互啄，可一点都不快乐。大家都是垃圾，在各自的垃圾桶里待着不好吗？垃圾分类，从我做起。

她又叹一口气，好在这个世界她没带阿石过来。不然她现在该考虑的就不是怎么毁掉这个世界而是直面冥府和诸天了。

这个世界她望一眼苍茫穹顶，露出一个恶意的微笑。

没关系，她溺水的时候，最喜欢把别人也拉下来了。

远处那个人依旧跪在风雪里，若非有一国龙气护着，加上玉山的风雪含有法则之力，不对人间帝王下手，恐怕这个人第一天就要冻死在山下了。

不过等阿顾到了玉京，这个人失去皇位，不再有法则庇护，大概就会死了吧。

辜苏想，不知道他能不能坚持到自己走到他面前的时候，她来山崖下就是为了就近吞噬掉这位帝王身上的负面情绪。他要是先死了，她可就亏大了。

想着，她走得更快了。

只是没等她走到那个人面前，那个人就已经先发现了他。

隔着那么长的一段距离，辜苏硬是感觉到那个人望向自己的视线，灼热，执着。像针一样，实在太让人讨厌了，看一眼好像浑身都疼了起来。辜苏想，这么远的距离都看得见她，难道这方的天道真的这么偏爱凡人吗？不然一个凡人怎么可以借着那双俗眼看破玉山下混乱的法则？这些法则不仅拦住了顾之白，也拦住了无数向往玉山的凡人。

唔，也不一定，或许是因为这方天道偏爱的是顾之白，所以她才能感受到那个凡人的注视。

不过……她又不是顾之白，她怎么知道顾之白是被法则拦下出不了玉山的呢？

她还没来得及细想，就看见远处那个人间帝王缓慢起身，然后一步一步向她走了过来。辜苏可以感觉到，随着他迈动脚步，两人间的距离越来越小。

辜苏：“！！！”你知不知道我走了那么久，痛得作者水了一章半的字数！还压根没有走近多少！结果你就这么走过来了！我不要面子的吗！！！！

许久，这个人终于走到了她的面前。

辜苏一下就认出来了：“蒋明？？？”

蒋明弯腰朝辜苏行礼，而后才抬起头来，眼光虔诚且盈满了爱慕：“国师。”

辜苏对于他的记忆还停留在上次他一边叫嚣着“正面刚”一边被陆谙摁住头塞回树下的场景，忽然看见他这么正经有点反应不过来。

蒋明不敢离她太近，只是对她露出了一个如春风一般温和的笑容。

辜苏看着他，吐字冰冷：“你是谁？”

……

姜一程虽然没有马上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是随着阿顾下山到达玉京，借着途中所见所闻，姜一程总算也整理出来了故事的来龙去脉。

商朝的皇帝前段时间到玉山祭拜的时候，踩了狗屎运，有幸见了辜苏一面，结果一见钟情，还以为自己有什么天大的机缘，立刻抛家弃国，跑到玉山下请求跟辜苏相见。辜苏不胜其扰，觉得一定是这个人间帝王太闲了，决定换个不闲的上去坐坐那个位置。于是让阿顾下山，带着神谕，废黜了山下那个跪了三天的小可怜虫。

姜一程：“……”玩真的？

不一会儿，他又自问自答道：“没错，玩真的。”

不仅玩真的，这女人还玩得特别大。:)

然后阿顾进京，姜一程也见到了之前帮助阿顾一起背叛商朝的周国公主林琦依。看着林琦依一见到阿顾就像见到奶酪的杰瑞一样怎么都挪不开视线，姜一程默默感慨，这才是传说中甜甜的爱情啊，这才是一眼万年啊。跟满眼花痴……额，满眼情愫的林琦依比起来，辜苏和阿顾简直就是两个神级精神病患下凡。

唉，大概只有他这样善良的人愿意不计前嫌地治愈她了。

他感叹了好几句，还没感叹完阿顾就已经一脸冷漠地路过林琦依花痴的视线了。

姜一程忍不住在自己的感叹里又加上了“这个无情的狗男人”的评价。

现在的阿顾，大概无论做什么，在他眼里都是错的吧。

不过姜一程自己倒是感觉良好，并没有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什么不对，只是在阿顾轻轻巧巧地掀起朝堂动荡的时候很认真地记下了商朝各个武将任职情况。除去那些只占个虚名、廉颇老矣的老将，商朝共有大小将军二十一位，不说家学渊源，自小在军营长大，论人心、武功、谋略哪一个不在阿顾之上？

周国来朝，献了宝马数十匹和美玉黄金无数。虽然周国林琦依最后和亲无功而返，但却留下了周国的三王子在商为质，也足够表示他们的诚意。

姜一程摸摸自己的下巴，原来自己没有猜错，那场叛国之战果然有猫腻。

姜一程想了很多，但他也只能想一想了，毕竟他大多数时候都没有办法掌握阿顾的身体，也就没办法做些什么来改变这一切——当然，他也并不想这么做。

也许是雪儿在阿顾下山前对他说的话起了作用，在即将返程的时候，阿顾突然决定留在玉京。

对于阿顾——商朝人眼中代表着国师的玉山使者这一突然的主意，商朝人除却朝堂上深陷权力风云无法自拔的几拨人无一不感到由衷的高兴。

背后的原因很简单就能想明白：顾之白作为商朝的国师虽然已经庇佑了这天下无数年，但几乎没有哪一任皇帝能够在参拜玉山之时请动国师。而现在，国师派来的使者居然愿意留在玉京，不正代表了国师比以往更加亲近商朝人了么？

为此，阿顾在玉京的新生活并没有因为他不通庶务而鸡飞狗跳，反而格外如鱼得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