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凉点头：“对。”

“陌陌姐是我第一个贵人，景少是第二个，如果没有你们，就不会有现在的我了，只是没想到世界这么小，你们居然是一家人。”

方凉在钟离景对面坐下：“说之前我得先问一下，陌陌姐的事，不知道景少了解多少？”

“严家。”

方凉了然：“那看来没什么不能说了。”

“说起来，我跟陌陌姐第一次见面已经是十五年前的事了。”

…………

“喵喵”

年仅五岁的方凉站在岸边，在靠近河岸一步之遥的浮木上一只小奶猫正凄厉的叫着，很害怕的样子，然而从始至终，方凉脸色都是面无表情的。

方凉就这么站着，就在苏陌以为他会一直站下去，直到小猫沉下去为止的时候，方凉动了。

他小手紧紧抓住岸边的杂草，一步一步小心翼翼的往岸边踩去，然而那张脸，依旧面无表情。

苏陌：“……”这小孩儿是个面瘫吗？敢不敢有点表情？？？

河岸边的杂草长的并不怎么结实，苏陌已经做好了要捞一人一猫的准备，然而等方凉手中的杂草被连根拔起时，方凉竟挣扎着先把猫扔到了岸上。

发现方凉并不会游泳的苏陌：“………………”

这到底是什么操作？正常人难道不该是先往岸上扑腾吗，又不远？

眼看着方凉就快要淹死了，苏陌甩了个链子把方凉扯了上来。

“……”糟糕！甩错了。

苏陌赶紧又甩了条鞭子过去，将方凉的身体拽了出来，趁着他还没反应过来，将被锁魂链拽出来的魂魄给塞了回去。

苏陌看着在死亡面前徘徊了一圈却依旧面无表情的小孩儿，蹲下身伸手戳了戳他的小脸儿：“喂，小孩儿，你死了你知道吗？”

方凉瞳孔收缩了下，苏陌竟然从他眼中看到了解脱。

“！！！”这小孩儿什么情况？这真的是一个五岁的小孩儿该有的反应吗？

…………

“那时候我妈妈刚刚去世，我还没有去乡下跟外公外婆一起生活，就每天被我爸打骂，日子过的生不如死。小孩子嘛，活不下去就不想活了，但又没有勇气去死，怕就这么死了，万一在地府遇到我妈，会看到我妈失望的样子，我就这么浑浑噩噩的过着，天天不拿自己的命不当命，想着，我要是因为做好事死了，我妈可能会欣慰一点儿。”

“我为了救那只小猫，差点儿就把自己淹死了，陌陌姐跟我说我死了的时候，我一开始激动了一下，结果发现她是骗我的。我记得我还瞪了她一眼，把她气的骂我没有良心，其实她没有骗我，我确实是死了。”

“我是后来才知道的，那天陌陌姐是替严肃哥去拘我的魂的，但可能是我看上去不像五岁的孩子，又或者是我在掉进河里选择先救猫的行为引起了陌陌姐的兴趣，她没收我的魂。”

…………

“嘿，你这个小孩儿，你还瞪我，我救了你一命哎，你都不感谢我一下的吗？你也太没有良心了吧。”

方凉爬起来，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面无表情的开口：“谢谢。”

苏陌：“……”真的是毫无诚意。

“你是不是想死啊？”

方凉：“……”

“呃，单纯的，字面上的意思。虽然资料显示你只有五岁，但我完全没看出来，你是不是没喝孟婆汤？”

方凉：“……”

“你是叫方凉吗？”

方凉：“……”

苏陌：“……”

苏陌：“大哥你说句话行吗？你好歹吱一声啊。”

方凉：“吱。”

苏陌：“……”呵呵，真是个神奇的小孩儿。

苏陌对于方凉这完全就像是没喝孟婆汤的样子产生了兴趣，将方凉仔仔细细，里里外外的检查了一遍，连灵魂记忆都扫了一遍，然而事实证明，孟婆并没有失职。

“人类还真的是神奇，相似的经历居然能产生完全不同的性格。”苏陌心里默默感慨。

苏陌看着方凉的生死簿，又往前翻了几页，翻到了另一个跟方凉有着相似经历的，却懦弱的只会哭的孩子。

而那个孩子最后自杀了，苏陌徇私，只让那孩子在枉死地狱待了一个时辰就让他去投胎了。

枉死地狱，十八层地狱的第十四层。

要知道，轮回有六道，能走人道来到这个世界不是那么容易的，有些人轮回百世都不一定能入人道。

如果你不珍惜，去自杀，割脉、服毒，或者是上吊，别管怎么死，只要是自己把自己弄死的，死后都会被打入枉死牢狱，而且以后也没有机会再入人道了。

苏陌跟那些从未来过人间界的阎王不一样，她知道，有一种人，他们并不是不珍惜自己的生命，只是他们所经历的那些苦难，让他们丧失了生的欲望，甚至以后都不想再为人了。

对于这样的人，苏陌一向是让他们去枉死地狱走个过场，然后去六道轮回转个百世，去经历一下人间的美好。

只有真的觉得生命美好了，才会珍惜生命。

对于徇私的处罚，心魔阵而已，苏陌从来没怕过。

严家人很多都觉得这届家主可能是天道的亲女儿，不然为什么最恐怖的心魔阵对她而言却游刃有余，只有严谦墨知道，苏陌只是看的开，而心性锻炼到这个地步，绝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他们经历过的那些，没人能想象。

苏陌看着面无表情的方凉：“你还没回答我呢？刚才为什么选择先救猫？你是不是也想死？”

方凉没说话，抱起地方并没有跑走的小猫，转身走了。

苏陌：“……”

苏陌就看着方凉的背影，最终也没有出手。

苏陌已经看过方凉的记忆，她想知道，如果他一直活下去，那面对人生中的诸多选择时，他会怎么选？

小小年纪就能做到不喜形于色的他，长大了又会是什么样？

还会不会像今天一样，心怀善念，去救一只落水的小猫。

想到那些虐猫虐狗的人，在死后全被苏陌扔到了十八层地狱，苏陌就觉得自己真的是，帅毙了！

苏陌再一次见到方凉，是在半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