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妩围着燕铮转了个圈：“崔游十六岁的生辰上，你说你想要娶我。”

“怎么，才多久你就不认账啦？”

燕铮哭笑不得：“这都哪跟哪啊，我现在的情况定然不能娶妻，起码也是三年之后。”

姜妩似乎被他说服，十分郑重的点头，声音却是调侃的：“是啊，今年你十七，三年后你方才是弱冠之年，青春年少，大有作为，有的是贵女想嫁给你。可我今年十五，三年后就是十八岁的老姑娘了，我不能白白的等你三年，你以为是话本子，我要住在寒窑等夫归吗？”

燕铮愣了一下，看上去实实在在的想过这个问题：“我求姜伯父给我一年时间，让他看到我有资格娶你。”随即又泼皮无赖的道：“你若真的要嫁给别人也可以，反正我为了自己的终身大事是不要脸面的，你嫁给谁，我就去抢亲，看谁抢的过我。”

姜妩失笑：“那大可不必，你不嫌丢人我还嫌呢。但我说了不能白白的等你，我要在荆州做点事情，我爹也同意了。从今天起我就是你的亲随，你要把我当成男子，正经的差遣办事。如果被外人看出一点行迹，我就揍死你再回晋京。”

燕铮知道姜妩这个人主意坚定的很，只要来了就绝不可能劝她回去，何况他确实有私心。他在山高皇帝远的荆州，就算姜妩在晋京成亲，他接到消息再赶回去，说不定姜妩孩子都有了。如今姜妩肯在他身边，好像迷茫的前路也有了无尽的意义，值得他继续坚持。

两人说了一会话，窗外月上中天，更加明亮了，燕铮道：“伯父应当派了人跟随你，是府上哪一位？”

姜妩指了指旁边厢房：“是秦浩。”

燕铮顺着看了一眼，不满道：“咱们俩打架这么大动静，他也不知道出来看看？怎么做侍卫的，睡的像猪一样。”

姜妩嘿嘿一笑：“我提前叫他去望风。万一你叫起来，驿卒来人查探，就让他把人拦住。”

燕铮好笑道：“我还叫起来，我是小娘子你是采花贼吗？你既然有如此雅兴，那我配合你一下。”说完他双手抱胸，蹙着眉小声道：“救命啊，救命啊，非礼啦，这里有贼人啦。”

姜妩还想说什么，张嘴打了个哈欠，被燕铮递了条帕子在手里：“擦一擦，回去睡觉吧。别折腾了，啊。”

姜妩听话的转身欲走，燕铮突然认真叫道：“姜妩！”

姜妩被他一叫不由得站直了：“怎么了？”

燕铮神色凛然：“我把行程安排给你好好讲一遍，今明两日休息，后天赶路。你既然已经是我的下属，我命你好好休息，不许没事再跑到我的房里，知道了吗？”

姜妩把帕子塞回燕铮手里：“是！”

姜妩悄悄的离开了房间，燕铮站在走廊上，看着姜妩走进自己屋里才放心回转。他下午本就睡的早，被姜妩这么一闹更是全无睡意。他想着荆州的形势，姜凌风的交接，又想到今日姜妩突然到来，不自知间嘴角挂上了一丝笑意。

四个人相安无事的度过了两天，等到后日上路，燕铮看着多出来的两个人，对乔叔说这是姜伯父特地派来相助的人手。乔叔不认识姜妩，却认得秦浩，对另外一个多出来的清瘦少年也欣然接受。

姜妩随母亲的姓氏，化名洛黎。

一路上风雨兼程，又过半月便踏入了荆州边境。

一开始在路上见不到多少人，因为荆州地广人稀，与相邻的江陵比不算太发达。荆州史称“用武之国”，处于四方之中，可以四面出击。因此荆州算是一个军事要地，利战不利民生。而既然能攻四方，也就会被四方围困，是个利弊都非常明显的州郡。

姜妩在心里笑了一下，暗道荆州这个地方委实适合燕铮，就像燕铮的性格一样爱恨强烈。

有句古话叫做：“江左以来，江陵根本，荆以阃外。”荆州又不产马和盐，一切都要取自江陵，处处受制于人。

不过，根基浅薄自有浅薄的好处。

像清河，范阳，太原，江夏这等富饶之地的州郡，早就有世家扎根的深厚底蕴，朝廷无论换上几个太守，都无法对当地有多么大的影响，反而太守要依附当地世家来治理。历代不乏太守与世家交恶，最后无法推行政令，只得被调回京中或辞官之事。除非重兵压境，否则想要将这些地方的管辖权利全都收归朝廷，是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大秦统一荆州之时较晚，随着战争的逐渐结束，世家各为其主，追随侍奉的主君北上，而不是继续留在荆州这个广大的战乱之地。这样一来就形成了荆州中世家大族的空缺，太守可以直接任命各级官员，将权力拢在手心。

姜凌风就是抓住这一契机，一面打压荆州本土的世家势力，一面加强对各级村镇的控制力，打造出了有别于大秦其它州郡的治理形势。虽然没有世家大族的支持，可姜凌风自己就出自颍川姜氏，自然可以扶持姜氏子弟在荆州的发展。

姜妩兀自思考的时间里，几人已经渐渐走近荆州的主城襄阳。到了襄阳以后，姜妩观百姓的面色，市井的风貌，都可谓有条不紊，井然有序。姜妩自问如果她与姜凌风易地而处，若非有整个姜氏可以继承，她绝不会舍弃荆州而回京。

晋京个个都是惹不起的豪门，打断骨头连着筋，动谁之前都要思量再三，日日出行便要说些违心的官话，还不如在荆州做一个土霸王自在。襄阳之平稳繁华，有些出乎姜妩所料。姜凌风是荆州的第一代开拓人，荆州官制律令皆出自他手，虽不知性格如何，但能力确实可见一斑。

她跟在燕铮马后默默的东张西望，不防燕铮突然停下来，等姜妩骑着追月走到他旁边后，悄声说：“看什么呢？”

姜妩低着头，恭敬道：“小的在看这里的百姓，看来荆州的发展不错。”

燕铮笑了一下：“是不错。抬起头来，咱们到太守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