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浩递上邸报，对今日的事务稍作汇报就出门了，燕铮打开他递上的邸报，看完之后递给姜妩：“你也看看。”

不一会姜妩就看完了，将邸报合起道：“不过老生常谈，说来说去就是那么回事，也值得京中又吵上一吵。你来荆州之前，人人都知道荆州是好地方，只是争不过。现在看到你真正得到的实惠，看不惯你的人又更多了。”

燕铮接过放在桌上：“归根到底就是大秦太小，他们又高居庙堂，都是闲的。”他挑眉一笑：“我方才与你说什么，河山统一是很有必要的。”

姜妩看他笑的得意又欠揍，给午后本就令人心动的天气里又增添一份颜色。从前燕铮还青涩，又父母俱亡，总是强颜欢笑。时间冲淡了悲伤，一年里他成长非凡，气质也成熟了许多。

不过她还是忍不住道：“你也别太张扬了，仔细别人拿住把柄。荆州对大秦实在重要，你走到这地步运气居多，还要防着别人暗算。”

燕铮拿着邸报，不屑道：“你听听他们怎么说的：‘方伯之任莫重于荆徐，荆州为国西门，太守常督七八州事，力量强，分天下半。’这是暗示说我要造反吗？荆州就是一块肥肉，谁都想要，偏偏他们又没有武略，守不住荆州，成天说些酸言酸语。”

姜妩笑道：“你怎么只读这些，不念那些好听的？”

她装模作样捻着胡子：“荆楚国之西门，户口百万，北带强胡，西邻劲蜀，经略险阻，周旋万里，得贤则中原可立，势弱则社稷同忧，所谓陆抗存则吴存，抗亡则吴亡，岂可以白面年少猥当此任哉!”

姜妩道：“这不就是替你说话的来了？还有这个，”她拿着邸报念：“燕铮英略过人，有文武识度，荆州之任，无出铮者。”

她笑道：“你才任太守一年，京中支持你的人就这般多，简直把你夸上天去，你还不高兴呢。”

燕铮在房中踱步：“你又说好听的哄人开心。这分明是忌惮荆州地广兵强，担忧我割据一方罢了。”

姜妩已经不在意这个话题了，她又打开了一本文书，但还是接话道：“只要北方胡人在一日，荆州就保得住一日。难不成真的削弱荆州便宜了胡人吗？大秦的朝政，一贯是士族执政，皇帝垂拱，流民出力。就算有心想要削弱荆州，几家利益牵扯制衡起来，轻易动不了你。”

见燕铮还是在思虑什么的样子，她道：“就算你羽翼未丰，可现在你勤谨练兵，到时候拿下蜀地，自然不会再这般受制于人。只要是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大秦禁不起内斗，没人愿意用自家的兵充什么冤大头。”

也许是燕铮勾起了姜妩的思绪，她下定决心道：“蜀地刘氏的身体已经不好了，传来的消息是立他侄子为太子。”

她有点好笑的哼了一声：“这人怎么想的？他亲儿子野心勃勃，大侄子就是再仁义又怎么样?依我看拿下蜀地只在今年，之后我就回京。”

燕铮诧异道：“你要走？”

姜妩起身伸个懒腰：“是啊，不是我特意不跟你说，这也是我最近才决定的。”

她蹙眉：“你看这日日送来的邸报，朝中也不太平。自从来到荆州，我身上京城人士的气质全被襄阳的风吹的一点不剩，连下田插秧都快学会了。况且你已经稳住了荆州的形势，可信任的下属也不少，我留着也没什么用啊。”

燕铮情急之下快速的接道：“怎么没用？只要你在这我就安心。”

姜妩被他这直白的话说的楞了一下，脸慢慢红了，心道幸亏带着面具燕铮看不见，不然自己一定被这么直球的话闹个大红脸。燕铮虽然没面具，但他厚颜无耻，说完之后面色如常，直直的看着姜妩。

姜妩清清嗓子：“姜凌风回京一年，以他的手腕再加上我父亲的扶持，不知已经到哪一步了。邸报上我爹的消息越来越少，可见是淡出了权力中心，这让我怎么放心的下？”

说到这个她彻底没了风花雪月的心思：“文书我看的差不多，剩下的明日再看，我回房间了，你也早点休息。”

燕铮忙道：“我送送你。”

姜妩已经快要走到门外：“不必，你继续忙吧。”

燕铮在门口目送姜妩远去，又看了看天色，只是他们俩说一会话的功夫，天都没黑呢，哪里就要休息了。他叹了一口气，也回房去了。

姜妩回到院子里，随手抽出自己离京时带的宝刀，舞出一腔焦躁。她院子里原本种满桂花，刀影之下，花香与花瓣一同落地。她拄着刀颓然坐在院子里，大口喘气。

熟悉的人都知道青橘是姜家大小姐的侍女，她自然不能带着，只有秦浩同来。一年来她除了燕铮，没有他人可以说些推心置腹的话。今日的邸报就像是压在她心上的最后一根稻草，彻底让她的情绪崩溃。

温扬之乱后钟亮自请出镇边州，朝中就该以姜清吉为首，至多与谢氏崔氏相抗衡。今日的邸报上书朝堂之争，姜清吉竟不发一言，若不是有事，他起码会帮燕铮说几句话。

要么就是一向健康的姜清吉生了病，要么就是姜凌风架空了他。姜凌风自小就表现出与众不同的天赋，七八岁时就好像有别人十七八岁时的成熟，姜妩有点怕他，每每遇见他都觉得有种浓浓的危机感。

因为姜清吉年轻时不爱拘束，娶了夫人之后就过着只羡鸳鸯不羡仙的神仙日子，而立之年还没有孩子。姜妩作为姜清吉的独女才十六岁，姜清吉就年近五十了，可跟其他老臣比起来也算年轻的，事出反常必有妖。

但她也知道，姜清吉允许她来荆州，就是想看她的能耐，她怎么能空手而归呢？这样贸然回去，姜清吉不仅不会高兴，说不定还觉得她没出息。

她静下心走回房间，展开蜀地的地形图，用手指一点点摩挲。她已经等不及了，愿上天眷顾，给她这个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