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西安排完住宿,又马不停蹄地带着一小队人马去接柳晞。
明明是去接自家的妻子,都已经到了湘城,却不知为何再走些距离,怎么的也不肯,只让莫西带着人去接。
有些人大约是,爱的时候是真爱,恨不得将胸膛里的那颗心掏出来,不爱的时候也是真的不爱,连多说一句都是错的。
赵明涯进了客栈,听手下的人说莫西刚刚出门还没多久。他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他知道,那个所谓的“家”离得远,没法很快回来,所以他没有等到莫西,反而是先等到了被派去打探消息的莫北时,他没有惊讶。
莫北看到赵明涯行了个礼。
“如何?”赵明涯坐了下来,给自己倒了杯茶。
莫北恭敬地道:“未查到湘城有叫“柳晞”的女子,但照莫西所描述的相貌,湘城仅有一人还算符合,唯林家大小姐林语思,但……”
“怎么?”赵明涯问。他倒是有点好奇,对方口中的林语思是个什么样的人,能让莫北都开不了口。
莫北继续禀报:“莫西所描述夫人的性格和这林语思,”他隔了一会,才开口:“大相径庭。不过,莫西和夫人也就相处了两天,说不定也没有摸透夫人是个什么样的性格。”
听及此,赵明涯笑了一声,放下了杯子,道:“有趣。”
突然有些迫不及待想要见到他这个所谓的妻子了。
莫北不再说话,安静地守在一旁。
过了好一会,莫西急匆匆地赶了回来,什么都没说,先给自己倒了一碗水。足足喝了两大碗,才开口道:“主子,夫人和青平二人都不在。”
赵明涯一听,疑惑:“不在?”
莫西回答:“是。我仔细查看了屋里的各种痕迹,不像是被人强行带走的,而更像是自行收拾东西离开。”他想了想,胡乱猜测,“会不会是夫人等得久了,嫌主子你回来的晚,自个儿走了?”
莫西的猜测极不着调,莫北喝住了他。
赵明涯未出声,似在想些什么,半晌才道:“莫北,你叫上所有人,让莫西带我们走一趟。”
两人齐声道:“是。”
赵明涯这话说得轻松,只是可惜了他手下的那批人,刚整理完那几大箱的行李,都还没来得及休息,便得跟着自家主子跑出去找人。
这其实不是最惨的。
他们怕是也没有料到,这日,他们连这客栈都没能回来。白瞎了一晚的住宿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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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隔好几月,赵明涯再次踏入了他曾经和柳晞一直待过两个月的茅草屋。
虽有着莫名的一丝丝熟悉感,却怎么也想不起来那段记忆。
其余人全被安排在了屋外,将这破草屋围了个水泄不通,而莫西和莫北则跟着赵明涯一起进了屋。
赵明涯没有说话,沉默着,四处打量。
屋子虽不大,还有些破旧,甚至是破烂。放往日,他怎么的都无法想象自己能这地待上两个月。可他不仅做到了,还听莫西说很是不愿意离开。
赵明涯不肯承认,这里很有家的韵味。桌上摆着茶水,凳子上放着未做完的绣件,地上的篮子里还放着晨间摘得菜,处处可见生活的气息,不像是长久未住人的样子。所以,他们主仆俩只是暂时出去了,才不像是莫西所说,柳晞因为迟迟等不到他回来,跑了。
当意识到这个之后,他又忍不住后悔:为何要这么着急,在客栈等着不就好了,偏偏跑到这种地方来。
赵明涯头一偏,又看到了屋子的一侧放着的两把并不怎么好看的摇椅,赵明涯心想,这家的原主人手艺不怎么好呀,要不怎么能做出这么丑的椅子。
然而,事实上,这椅子却是他在柳晞督促下的杰作。就是为了夏夜的傍晚,两人可以躺在院子里,一起看天上的星星。
屋里打扫得很干净,东西也摆的整整齐齐。他进门的时候还发现外面辟了一块地,地里种了不少蔬菜,青翠欲滴,足可以看出种它们的人花了多少心思,旁边还新围了另一块地,侍弄了许多花草,不少花儿开得正旺盛。
他以为那些花是柳晞种的,但他却忘了,那个围栏是他为了柳晞,在一个有着超大太阳的日子围的,里面的花花草草是他们俩一起去山谷里移植的,也是他每日精心照料才活了下来,而他的娘子会搬个小板凳坐在旁边看着他,时不时给他扇个风,端个水,递个吃食……
他也不会知道,自从他离开后,柳晞是花了多少心血,才能让那些花儿依旧开得那般娇艳。
还有很多,赵明涯没有看到,可是就算看到了,他也全部忘记了。
这些他本该熟悉的一切,点点滴滴,他丝毫想不起来。
如今的他,看着这些,脑中不会跳出那些和柳晞一起相处的日子,而是只能感叹一声:他这个夫人还算贤惠,或许是个安分的主。至少,接她回京后,就算将她养在府里,也会给他少惹点事。
赵明涯踏入了主卧,他还未来得及看其他的东西,便先被床上叠的被子吸引了全部视线。
嗯?这被子叠得,怎么和寻常人不太一样,像什么呢?对,就像豆腐一样,方方正正。他还从未见过这叠被子的方式。
很是新奇。
赵明涯接着打量主卧的布局,他总会在不经意中发现一点能撩起他兴趣的东西,奇形怪状的布包、五花八门的衣物(应该是可以被称作衣物?)、还翻到了柳晞放在床头的小册子……
虽然这整个过程并没那么激动人心,却总像是有一个人拿着一片羽毛在他的心上略过,不难受,只是心痒痒地紧。
尤其是那本小册子,前几页倒是规规矩矩地练了些字,可越到后面越是敷衍,还用着似乎不是毛笔写出来的字。可很奇怪,大多字,赵明涯都不认识,辨认了很久,只能无奈放弃……所幸字的附近,还涂了不少乱七八糟的画。
虽然说柳晞的画工的确不算太好,很是抽象,但不知为何,赵明涯竟然诡异地从这一幅幅不知所云的画中看出了她要表达的意思。
这页画的是他未见过的衣服,倒是和摆在床上的那几件有异曲同工之妙,可能是她的设计灵感?那一页画的大概是各种好吃的?(他还看到了一个流口水的小人?),好像还有几页写了自己日常?(有一个不高兴的表情,又有咧着嘴笑的小人?)
赵明涯,不自觉地便被这本小册子吸引了所有的目光,他找了个舒适的姿势坐下,很认真地从第一页翻到了最后一页,还不停思索,企图去弄懂这册子到底有什么魔力,能带给他这么多惊喜。
他一边翻看一边等柳晞回来。
这一等,便等到了晚上。
直至天色暗下,柳晞二人还是未归。
赵明涯皱着眉头,心道,就算是出去办事,一个白日也够了,怎么到现在这个点还没有回来?不知道走夜路,容易遇到危险吗!他很是不悦。
难道是在外面玩开心了,今日不回来?若真是这样,待她回来,他一定要好好教育她一番。不管如何,一定要回家,否则等以后去了王府,这般不守规矩,那不是要翻了天。
赵明涯很是不满,而莫西却有些着急。
他对着赵明涯说:“主子,夫人仍未归。”
赵明涯睨了他一眼,道:“嗯。”废话,他又不瞎,自然是看见了。
有些担心柳晞的莫西焦急地道:“要不我出去寻一寻。”
赵明涯沉思了一会,开口道:“湘城,说大不大,小也不小,你一个人大晚上的出去,能找到什么人?”说着,又有些不放心地道:“让莫北带一批人去必经的路上守着,若未等到人,等明日再出发去找人。这事,急也没法急。”
莫西一想也是这个理,这黑漆漆地要怎找人,苦力活还是适合那些二傻子去做吧。“是,那属下留下?”
赵明涯留下莫西自有他的用处。他笑了一声,“你去做饭。”
莫西听到自己终于有事做,不用再像望夫石一般站在门口等着夫人回来,立刻开心应下了,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好像有哪里不对,“诶?”
莫西呆头呆脑的样子愉悦了赵明涯,“有何不妥?”
莫西挠了挠脑袋,“可是之前夫人在的时候都是主子您做饭诶。”虽然他就跟夫人待了两天,然而那两天他也有幸吃到过主子做的“宠妻晚饭”。(爱心晚餐?)
“咳!”差点被自己的口水给噎着的赵明涯,完全没有想到此前竟然都是他做饭的。在军营里,还会偶尔给他那帮下属烤个鸡什么的,除此之外,他貌似很久没有进过厨房那种地方了。
府里有御厨在,出门在外也自是去酒楼客栈。
谁料,成了个亲,竟自己做起了煮夫,成何体统?虽然他很想当面同柳晞谈一谈这“家中谁掌权”的大事,但首先要解决目前尴尬的局面。
赵明涯敲了敲桌角,“我自是欢喜给自家娘子洗手做羹汤,可,难不成你还想本王给你……”,停了一会,咬牙切齿地吐出了后两个字,“做饭?”
说罢,还看了莫西一眼,又开口:“或者,你想本王跟外面那帮人一起啃干粮?”
莫西哪还敢让他家主子给他做饭,他只是刚刚脑子没转过来。这时一听自家主子说的话,额角都冒了两滴冷汗,立马毕恭毕敬地道:“属下不敢,属下这就去做晚饭。”
但莫西是真的如此没胆吗?
不,他只会是“我错了,但我下次还敢。”
这不,他一脸不情愿地坐在板凳上烧火,嘴里嘀咕着:“哼,仗着夫人不在便欺负人,我又没说错,本来就是你做饭。”又将手里的扇子扇得更用力了些,“让你欺负人,等你想起来,看夫人怎么收拾你……”
然后,赵明涯便独自享受了丰盛的三菜一汤。
然后洗漱完后,安心地沉入了梦乡。
唯剩下莫西一人苦哈哈地收拾完桌子,再洗完碗,才掏出怀里硬邦邦的馒头啃着。
主子,太坏了,宁愿倒了,也不让他吃点剩菜。他抹了抹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水,哀叹自己怎么这么命苦。还好,比起莫北在外面露天守一晚上,自己还有个屋顶,已经算是不错了。
莫西啃完了馒头,想找个合适的地方对付一晚上时,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不对?
主子就在这睡了,不回客栈了?!他们可是付了好大一笔定金,那不是全浪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