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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纪沛川嘴角勾起一股不寻常的笑意,罗子蕴拿起那只摔弯了的笔,又找了张纸,写道:“宋璇是谁?”

纪沛川心下无奈:怎么什么时候都不忘正事,这才将注意力移开了,又问起来了。

“宋璇不是你的婢女么?”

“无为阁的人。”

罗子蕴眼神十分坚定,仿佛她不是来询问,而是来告知真相的。纪沛川也终于不再跟她打哈哈,语气认真了好几分:“无为阁?一个小婢女能跟这样的江湖流派扯上什么关系?”

罗子蕴继续写道:“关于无为阁,你知道什么。”

“那是上一代人的传说了,我也不清楚。”纪沛川故作沉思,“只知道是个很神秘又很厉害的帮派,十几年前被仇家赶尽杀绝了。怎么……?”

“你说宋璇还活着。”

“我那天说得不对么?在宫里,天子脚下被杀了,还能活着见人么?”

纪沛川的眼神看上去十分诚恳,此话一出,罗子蕴再问,便显得有些咄咄逼人了。

罗子蕴将纸揉作一团,扔在桌上。纪沛川见罗子蕴差不多收了心思,便道:“公主要看什么书,可随我移步书房。”

可他的书房,不是不随意让人进的么?

罗子蕴跟着他出了门,一路走到他的书房,罗子蕴跟着进了去,纪沛川转身就将门关上了。

纪沛川的书房跟贺之缨的很像,多余的摆设一样都没有,只有一桌一椅一书架,不过纪沛川的书确实是多,一个书架子,几乎塞得满满当当地,桌上也堆了高高的两沓,桌上还放了一本摊开的。

纪沛川道:“公主看一看,有什么爱看的?”

罗子蕴走近书架,目光在上面一本一本地扫过去,都是些礼教兵法之类,枯燥得很,罗子蕴爱看话本,或者图集,显然,这里全都没有。

想来也是,纪沛川也不像是会看这种书的人。

忽然,她的目光在一本书上停住了,那本书被放在最上面,但是那本书特别的墨绿色封皮,罗子蕴记得很清楚,一瞬间,所有的事情都串起来了,罗子蕴登时如醍醐灌顶,原来如此,原来是他。

她伸手将那本书拿下来,纪沛川忽然发现了,迅速伸手去夺,罗子蕴没想到他动作这样快,转瞬间那本书就在纪沛川的手里了。

纪沛川第一次感到有些慌张,书到了手上,他才觉得自己的动作有些多余,这简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摆明了自报家门。

罗子蕴也不去抢回来,反正她全知道了,她就定定站在那里,眼神笃定地看着纪沛川,等他说话。

纪沛川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只觉得身体愈发僵硬,气氛愈加尴尬,他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手上那本《金石花鸟鉴》已经说明了一切,他不知道罗子蕴之前推算过什么,能用这本书将他做的事推算到哪一步,毕竟从头到尾的事情,都是纪沛川一手策划,如果仅凭一本书,是绝对不可能推算出他做的所有事情的,至少,至少现在罗子蕴能想到的,是宋璇和他的关系。

但是这本书关系到的皇后的喜好,他不知道罗子蕴再往上推还能想到什么,他已经暴露了一次,绝不能再主动暴露第二次。

罗子蕴还是一动不动,就杵在那看着他,就等他讲话。她头一次这么有耐心等一个人讲话,罗子蕴想的是,这一路上的事情,如果从遇到宋璇开始都是他在暗中帮助的话,那罗子蕴……就不知道怎么感激他了,毕竟……罗子蕴最庆幸的是,她能遇见宋璇,而她心中最大的芥蒂,就是宋璇背后的人,得知这人是纪沛川,她心中一块大石落地。而更庆幸的是纪沛川让宋璇出现在她身边,原来纪沛川一路之上的保护,原来那些遇见,都是他的一手策划,说服他留下与她同行的,并不是李元杰,而是能作为同行的她。

但是,纪沛川又为什么一路相护?她与纪沛川,可是素未谋面,她之前怀疑的,他和无为阁的关系,其实也有点难以成立,无为阁是上一代人的传说,且是厉国的帮派,与纪沛川又能有什么关系?无为阁的人既然那么厉害,跟它相关的纪沛川怎么会是个半点武功都不会的文人?

再者,她又与无为阁有什么关系?

纪沛川最终还是开了口:“……公主能想到的,便是正确的,我也就不多说了。”

“谢谢。”罗子蕴发不出声,只是做了这样一个口型,纪沛川看懂了,付之一笑。

为什么要帮她?这个她想,纪沛川一时也不会告诉她,无为阁与他们之间的关系……她也不会强行问,纪沛川是聪明人,不会不会知道她想问,既然他不说,就等他想说了再说。

罗子蕴摊开手,想把书要来,纪沛川这才将书放在罗子蕴手上,罗子蕴拿来翻了翻,很旧,但是保存的很好。

罗子蕴拿着书往外走去了,纪沛川道:“公主喜欢看画集?”

罗子蕴点了一下头,推门出去了。

次日,天冬送来了一沓画集,全放在了那书桌上,看着得有二十几本,罗子蕴却没有表现得很高兴,依然拿着那本《金石花鸟鉴》看,偶尔拿笔在宣纸上画。

对于她来讲,如果是真要研究一本画集,那就是一个月都不够看的,她看画,并非走马观花,而是要琢磨画技,笔墨的巧用,以及色彩的调配,这桌上二十几本画集,与这一本《金石花鸟鉴》相比,显得笨重不少。

午膳时,罗子蕴照常想先喝那碗粥,却发现今天没有,罗子蕴看了天冬一眼,天冬道:“这碗粥被天香半路上拿走了,说是公子要。”

他喝?罗子蕴觉得怪怪的,这可不是纪沛川的作风,再说,这药膳不是他自己特意要加的吗?

罗子蕴指了指门外,又指了指碗,比划一番,想让天冬去要个说法,天冬有些不懂:“您要我去找公子吗?”

罗子蕴点了点头。天冬便出去了,不一会,纪沛川便过来了,罗子蕴坐在饭桌前,看着他,纪沛川便明白了。

他挥了挥手,叫婢女出去,关上门,转而坐到了罗子蕴对面:“公主是想问那碗鲜藕绿豆粥?”

罗子蕴一脸写着“明知故问”,纪沛川答:“这个啊……今日觉得有些口干,便跟天冬要来了,公主这么喜欢喝的话,那便去厨房再要一碗。”

她摆了摆手,太麻烦了,纪沛川想喝就拿去好了,顺便叫他把这些画集拿走,她站起来,到写字桌前将那一沓画集都抱了过来,放在椅子上,喘了口气,指了指书,又指了指门外。

把这些书都拿走。

纪沛川问:“公主不是喜欢看这个?”

懒得解释,麻烦,罗子蕴摆了摆手,又去书桌将《金石花鸟鉴》拿过来,在他面前抖了一抖。

懂吗?一本就够了。

纪沛川会意,笑了笑,道:“原是这样,是我忘了,公主从前是做什么的。对于公主来说,一本画集足矣。”

纪沛川这么一说,罗子蕴反而有些不好意思,她没再做别的,坐下来开始吃饭。纪沛川却没有走,就坐在她面前,微笑着看她吃。

这就有些诡异了。罗子蕴抬头看了他好几次,他都这样看着她,第四次,罗子蕴瞪了他一眼,纪沛川才有所反应。

“公主吃相雅致,赏心悦目,在下忍不住想多看几眼,可打扰到公主了?”

是的,非常打扰,她宁愿纪沛川是在她对面吃饭,哪怕是拿本书看,也不要他干看着,她站起来绕过桌子,将纪沛川拉起来,推推搡搡出了门。

纪沛川笑道:“公主的力气的确非常人可比。”

明明是他太虚弱,罗子蕴推他的时候,觉得他的身体又轻又软,几乎是一推就倒,可这不应该,那天她从屋顶跌落,纪沛川抱她进去的时候,他的臂膀明明就强劲有力,胸膛也坚实硬朗,哪里是这个弱风扶柳的样子。

纪沛川身上,究竟有多少秘密啊。

下午,罗子蕴画完了今天的第三幅画,却不慎将墨砚打翻,罗子蕴想找想找天冬,却忽然发现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她出门去找,却见天香站在殿门外偷偷哭,她上前去,天香见了她,忙就收住了不敢哭。,怯生生地说了声:“公主殿下。”

罗子蕴点了一下头,想问她怎么了,便指了指她的眼睛,天香擦了眼泪,道:“天冬……天冬犯错……被公子罚了……”

纪沛川罚人?这倒是少见,那看来是犯了不小的错,罗子蕴勾了勾手,叫她进屋,指了指桌上的一大片油墨,天香会意,前去收拾,可她还是边收拾边掉泪,罗子蕴便转身便去了书房。

她敲了敲门,纪沛川的声音客气而清冷:“何事?”

罗子蕴说不了话,但也不好擅闯,只能又连着敲了好几下门。

“若要替你姐姐求情,便连你一并罚了。”

罗子蕴一怔,这说话的语气分明带着凌厉和杀意,全然不像平日的纪沛川,罗子蕴停了手,站在门内发呆。

纪沛川话刚说完,就听外面没声了,忽然觉得奇怪,天香刚刚求过情,她也不是这样不知好歹的人,那,门外是……罗子蕴?

他站起来去开门,果真,罗子蕴就站在门口,这回是纪沛川尴尬了,他干咳了一声,道:“……公主……何事?”

罗子蕴脑袋往外别了一别,不知道他明不明白这意思,便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往自己的房内走去。

天香已经收拾了差不多,虽然已经不哭了,但是眼圈哭得红通通的,看了确实叫人心生怜惜。

“为这个?”纪沛川看了天香一眼,便反抓了罗子蕴的手往外走,“公主不必管这个。”

行,她确实没什么资格管这个,但是罗子蕴是个非常怜香惜玉的人,天香这幅样子,她着实没法不闻不问。

反正也说不了话,罗子蕴就站那看着他,纪沛川松开罗子蕴,背过手,看向另一边:“今日的药膳,有问题,天冬,有嫌疑。”

那碗粥又问题?哦,这样的话,那也算应该,她也没什么好说的。

不过罗子蕴想不出来是谁要害自己,难道是上次那些人?第一次没得手干脆把她解决了?不应该啊……皇后?那也不应该……罗子蕴要是在质子府出事……那可不得了。

纪沛川道:“总之没事就好,这几日你的饭菜我都会检查一遍,小心为上。”

罗子蕴缓缓点了一下头,心里还是觉得奇怪,纪沛川怎么知道粥里有毒,提前拿去了?

“至于我是怎么知道的。”纪沛川又一次看出她的疑惑,“也是巧合,今天天冬到我这来送午膳,我顺口提了一句说看一看你的午膳,就觉得那粥里有问题,便拿去了。银针一试,果真有毒。不论下毒的人是不是天冬,也要杀鸡儆猴。”

啧,够狠,这手法,跟她所认知的纪沛川,真是大有不同,罗子蕴心中竟生出几分佩服。

只是苦了天香,天冬其实很可能是被冤枉的。

但是纪沛川这观念,明显是宁可错杀一千不放过一个,这么一想,忽然觉得纪沛川变得陌生不少,杀伐果断,虽说不上阴毒,但对于罗子蕴来说,足够让她不自觉地想要疏远他。

想到这,罗子蕴眼中闪过一丝忧惧,她没多看纪沛川一眼,径自回了房。纪沛川想叫住她,两句话在喉中滚了两回,却还是什么都说不出。

罢了罢了,他这样,也不过是为了保护她,至于她怎么想,都随她。

回了房,罗子蕴觉得有些烦闷,她径自躺在榻上,回想刚才纪沛川跟她说话时的眼神,坦然,且淡定,从容得像是跟她在聊家常。

越想,就越觉得他陌生,纪沛川在她心中,本是一座晶莹剔透的冰塔,可这件事后,她忽然就觉得,好像不是那么回事,那不是一座冰塔,是一座冰山,一座不可撼动的,比冰塔更高远的冰山。仔细想来,纪沛川好像永远都这样淡然,站在他的角度,其实他没有什么错,他自然一直如此,但再细细想来,纪沛川与谁都如此,那她呢?

天冬说到纪沛川时,眼里是放着光的,一种温柔而仰慕的光,纪沛川待下人不错,罗子蕴承认,在待人处事方面,她一个女子尚且做不到纪沛川这般细致,在外人眼里,纪沛川永远是温和而礼貌的,可谁又知,他无微不至的温柔,只是为了掩饰千篇一律的冷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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