譕城
譕城——西风东渐的桥头堡,而艾伦莎酒店犹如皇冠明珠熠熠生辉,它由英格兰石油商人开设,在譕湖最美丽的地方耸立,是一幢充满意大利风情的七层建筑,据说设计师是已故的意大利建筑名匠,艾伦莎是大师此生挚爱的名字。
当然这些都是传说,大概现在取个洋名比较好赚钱,商人本色。
下午四点半,阳光依旧明媚,酒店给贵客配的黑色汽车缓缓向酒店大门驶来,佩戴黄色头巾的阿三侍者走到指定的位置,车子减速停稳后,他上前打开车门。
一名穿着网球长裙的年轻女子低着头从车上下来,白袜子网球鞋,浅蓝色的扎腰裙映入眼帘,显然女子刚从网球场归来。
她打开钱夹给了侍者小费,女子的出现并未引起过多的关注,她身材不胖不瘦亦非婀娜多姿,是让人看了一眼就觉得充满活力的身形,但并不惊艳。
入住或退房的住客也不惊讶一位如此打扮的年轻女子在下午四点三十分出现在艾伦莎酒店门前,熟悉譕城的人都知道,艾伦莎酒店设施齐全,唯一的遗憾是设计师不是一个网球爱好者,设计图上并未预留场地给爱好打网球的住客,以至于喜爱这项运动的客人只能到附近的教会女中享受这项自己钟情的运动。
今日是教会女中每月举办一次的网球友谊赛,不少名媛佳丽都会莅临现场一展球技。
艾伦莎酒店里的贵宾,自然也不想缺席。
“南小姐,今天是几比几?”机灵的门童跑上前主动接过女子手里的球拍,还不忘和贵客攀谈几句。
被称作南小姐的女子,甩了甩俏皮的马尾,皮笑肉不笑地抬起手在空中平行划了一道,门童立刻会意,不再询问比赛结果,他熟知每位贵客的脾性,南小姐很在意输赢,打赢了神清气爽,打平手脸色淡然,打输了嘴角微微下撇。
南小姐现在的脸色莫测难辨,估计结果不美好。
这位热爱运动的千金是从南洋回乡的譕城人,听说父亲是南阳的橡胶大王,挥金如土的她行踪低调,平日除了网球赛,赛马会,赛狗会,投资人家宴外的所有应酬一律婉言谢绝。
对于热衷社交活动的名媛阔太来说,这位社交季出现的新面孔十分拿乔,好在她容貌并不十分吸引人,五官清晰却不深邃,介于普通和英气之间,细细品味起来会让习惯追逐摩登美人的公子哥觉得乏善可陈,看两眼便失去了兴趣。
耳聪目明的门童从贵客的言谈里获得了不少花边新闻,但他仍觉得关于南小姐的花边新闻,边是有的,花却连个骨朵都没长出来。
还亏这位身份神秘,却无人探秘的南小姐闺名就叫——南小朵。
“把球拍拿去修一下。”不能成为茶余饭后谈资的南小姐,微笑着从手袋里拿出一张大面额的钞票交给门童,门童接过后笑成了花儿离开,经历一下午的球赛后,南小姐并不急着回房间休息,她转身走到酒店前台寻找大堂经理。
“南小姐,您回来了,今天有一位先生来找您,现在还等在咖啡厅,中午有一封南洋派来的电报,需要您签收。”大堂经理跳过客套寒暄,直奔主题,他也是个玲珑剔透对客人喜好了如指掌的人。
嫌少废话的南小姐先签收了电报,才询问那位仍在咖啡厅等自己的男子是谁:“等我的人姓什么?”
大堂经理收起签收簿后,认真想了想说:“他没有透露姓名,但说是您的老相识。”
“老相识,我在譕城~~~”南小朵本想说自己在譕城举目无亲,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亲人没有,别的人还真有一个,她谢过大堂经理,问清楚寻人的男子坐在何处后,转身朝酒店的咖啡厅走去。
咖啡厅在大堂正后方,厅堂布置奢靡,白色天鹅绒的落地窗帘,配上一层浅藕色纱幔,以一根手织的蕾丝系带扎起,仿若一位雍容华贵的盛装小妇人站在窗盼眺望,她身穿拽地的长裙,细腰盈盈一握,纯洁又独具韵味。
南小朵顺着连排的拱形窗户往花园方向看去,大堂经理说那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先生坐在窗户靠近喷泉的位置上,下午四点艾伦莎的住客大都不大喜欢窝在室内,他们喝茶聊天的地方在花园的玫瑰架下,咖啡厅里只有寥寥几人。
几乎不费力气的,南小朵即刻就看到那位先生,她微微眯眼想看清对方的长相,就在自己毫无准备的时候,两道深邃冰冷的视线猝不及防地落在她身上,与喷泉一窗之隔的男子正直勾勾盯着她。
电光火石之间,南小朵想到了一个人,心里咯噔一下,鬼使神差的扭头要走。
“小姐,殷先生等着您呢。”南小朵眼前一暗,两个魁梧的男子忽然出现,山一样挡住了她的去路。
有后手!
南小朵心底骇然,瞪着二人,柳眉一横,心道:真是教会徒弟饿死师傅,她当初断人后路的招数他倒用得炉火纯青,这两打手藏的位置,连她都没察觉到,他是想告诉她一切尽在掌握?自己插翅难飞?!
屁!
心中愤懑的南小朵握了握拳头,可惜她球拍不在,不然……
“怎么见到我就跑。”男子瘆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竟悄无声息来到自己身后,南小朵神经不自觉绷紧。
“嗯?怎么见到我就跑?”他又问了一遍,语调幽幽。
曾有人说男人声若冰泉,站在此人身边的南小朵被冻得不自觉微微颤了颤身子,他过去是冰泉乍裂,现今听来到有几分黄泉冰河的至阴至寒。
听着凉透心扉的声音,鼻尖萦绕着苦涩的烟草味,南小朵侧过脸,方要装作故人相见的模样,怎知腰上乍紧,她低呼中撞入一个刚硬的怀抱,原本还假模假样的眼神瞬间怒火中烧。
这人!
怎么如此孟浪!
“殷戎墒!拿开你的手。”南小朵压低声嗔怒道,他的手,正掐在自己腰上,拇指还蹭了蹭她腰肉。
登徒子!
南小朵一边腹诽,一边强抑打爆他的头冲动,暗自咬牙忍下这口气,今时不同往日,她有要事在身,不能贸然在艾伦莎酒店,一众显贵面前动手。
不想破坏任务,唯有忍耐。
忍,是南小朵新学的一项技能,她归来后毫不吝啬的贯彻在方方面面上,也包括现在。
“这里不适合叙旧,小南,你说呢。”越发阴鸷成熟的男人紧箍着南小朵,气息喷在她的耳廓上,辗转喃呢,南小朵敏锐地品出了一股故意的意味,她看着他,无比认真。
男人脸上的少年感被岁月磨平,沉淀下来的部分反而锋芒尽显,殷戎墒本就是个眉目朗朗的俊俏儿郎,历经岁月摩挲淘洗,两道一笔成刀的浓眉更显苍劲,眼窝比少年时深了些许,托高了本就笔挺的鼻梁,整个五官上扬中暗含霸道。
若不是他垂眼时浑身迸射的阴戾,光凭一张脸就能让女子趋之若鹜,而不是敬而远之。
为何南小朵会有如此自信代替众多女子发言,因为她被殷戎墒驾着进电梯的时候,恰巧遇上两位惯在风月场结缘的交际花,迎面而来的她们一眼就黏上了殷戎墒的脸和气度,二眼直接客气的点头离去。
阅人无数,眼光还是毒辣的,有些人碰不得,远观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