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诊第二日，林越刚一打开大门，便瞧见外头排着长长的队伍，大半个破落巷的住户都来了。

这其中，真正有病症的也不过三分之一，绝大多数人都抱着不看白不看的心思前来凑热闹。眼下这种情况，林越虽未预料到，但面上也无任何的不悦。

免费义诊的旗号打了出去，就不怕人来上门。管他有病没病，自个儿号脉诊断便是。

林越心宽的很，但罗大力和林小猫都不高兴了。有病的前来也就算了，没病的还来，这不是给林越平添麻烦的吗？

于是，罗大力板着一张脸走到人群中高声说道：“没病的就不必在此排队了，还望各位自觉。”

自觉？听到罗大力这话，莫说排队的人了，便是林越也在心里直摇头。

果不其然，任凭罗大力如何高喊，队伍里依旧没有一人离去。反而有不少人对着罗大力指指点点，嘴上更是窃窃私语，若是走近细听，全都在骂罗大力。

见劝说无果，罗大力只得青着脸站到林越的身后。

林越回过头，冲着罗大力笑了笑：“但凡有点儿脑子都不该去和他们理论。”

这话说得有些难听，林越说完之后便开始了今日份的义诊，任由罗大力全程散发冷气。好在，罗大力有时候虽然脑子一根筋，但也不是个蠢货，很快就明白了林越的意思。

与不讲理的人理论，便是浪费时间。而且，现在外头排队看病的人，大多数别说念过书了，怕是大字都不识一个。他们最看重的不过是今天吃多少米，省多少钱，如今有免费的大夫，能够在外头排队没有一拥而上，已经算是有礼的很了。

林小猫见罗大力恢复了缄默，拉了拉他的衣袖，眼里尽是迷思。在这位锦衣玉食的小王爷眼里，一声令下，胆敢不听的直接拖出去斩了，怎地现下这招不管用了？

“小猫，小姐只是大夫，而我们和这些人也没有区别，他们不听我们的话实属正常。”

是啊，他如今是流浪儿林小猫，不是小王爷晋子昂。没有权势光环的他，在别人的眼里也只是个小屁孩罢了。攥了攥手，这样的落差，他完全接受不了。

忙着号脉的林越，完全没注意林小猫的脆弱心理变化，一整天忙活下来，早就累得瘫下了，诊完了最后一人，胡乱洗漱了一番，直接关上了房门躺在床上一秒入睡。

虽然今日大多数病人都是寻常病症，诸如咳嗽、伤食、头痛之类的，但架不住人多，林越一个人又要诊脉又要抓药实在是忙活不过来，明日若还是这般，得想法子寻个人来帮忙了。罗大力不谈了，一介武夫，看家护院倒是可以用得上，抓药这种事完全指望不上。林小猫就更不必说了，半大的孩子啥也不懂。找谁好呢？

义诊最后一日，一大早罗大力便被林越支去了合生堂寻赵管事借个药童一用。赵管事为了少爷的病，自然愿意同林越搞好关系，毫不犹豫地指着一瘦脸药童吩咐道：“刚子，你今儿去帮林姑娘抓药，切记不可懈怠。”

“好哩！”这个叫刚子的瘦脸药童毫不犹豫应承下来了。

刚子的到来，着实帮了林越不少忙。不仅抓药不用操心，便是排队问诊的人都安静了不下。

原来，不少人都认出了刚子身上穿的是合生堂的服饰。虽然刚子只是个年轻药童，但合生堂可不是简单的医馆，背后靠着青城富家大户秦家，万万得罪不起啊。

连带着，众人在对待林越时，态度更是好了几分。原先瞧着林越是个小姑娘，个别几个人心里还怀有轻视之意。仿佛前来找林越看病，是瞧得起她。现在，哪里还敢有人有这般心思。

忙着号脉的林越，没有发现这些变化，但罗大力和林小猫却看得很是清楚。

终于，整整忙活了两日，只剩下最后一个病人了。

林越深呼吸了一口，尽量保持精神集中，细细地把脉。这个病人，面黄肌瘦不说，怎地眼里无一丝生气，林越皱着眉头，一时没忍住斥责道：“没有想活命的心思，还看什么病。”

这个病人也不恼，伸出手示意林越号脉。待诊断之后，眼前这个年轻女大夫就明白了罢。

刚一号脉，林越眉头紧锁，这人六脉涩滞，实在是不大好啊。

“近来身体有何症状？”

“胁痛，时不时感到恶心，有时甚至会吐臭痰，完全吃不下任何东西。”

怪不得这人毫无生气，原来是得了肺萎之症，此病现下确实是没有法子医治。

下山后，这是林越第一次感到无能为力。她终究是人，不是神仙，便是通读医书又如何，总有些病症是束手无策的，这种感觉真的糟糕透了。

或许这就是命吧，林越抬头对上病人的眼神，只是看到这双一心向死无欲无求的眸子，突然间脑子一震，方才号脉好像有地方被她忽略了。

于是，那一句抱歉无能为力没有说出口，林越再一次号起脉来。

曾在医书上看到过胁痛吐臭痰，不一定就是肺萎，也有可能是其他，比方说肝不能够散精。想到这里，林越重新燃起了斗志，一丝不苟地诊断，果然如此，差一点就误以为是不治之症了。

长出了一口气，林越挥手写下了一个方子，交予刚子，不一会儿刚子便将药全部抓来，足足有十贴。

“柴胡、白蔻各二分，黑山栀、甘草各五分，白芍、丹皮各一钱，白茯苓、广皮各一钱五分，归身八分，麦冬二钱，回去之后每日一帖，将这十贴药喝完了，你的病就治好了。”

然而，这位病人虽然领了药，但对林越能将他治好的言论却是不信的，他花光了所有的钱，寻遍了皋阳镇所有名医，全都断定他得了肺萎，只能等死。就连合生堂，他都去过。如今，一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小姑娘，振振有词能治好他的病。他能信吗？

罢了，这两天观察许久，这个小姑娘是个心善的，这些药回去喝了便是，左右都是个死。

目送这人离开之后，林越硬塞给刚一两银子，算是今日请他来的工钱。刚子再三推脱不了，才将这一两银子揣到兜里，回去之后他要将今日之事如实向赵管事禀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