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哪条比较好一点?波点会不会有点花哨了?”杨芡轻轻地给林泽系上一条领带,眼中满是温情,望着那张绝美的脸,恨不得一口亲吻上去。
“你懂什么?这是藏青色带奶油色小水珠图案的领带同款哦,村上的《鸟读过没有?”林泽咧着嘴,星瞳却与杨芡并无不同,虽然嘴上毫不留情,但是心中是异常的舒服的。
杨芡这种人妻样的感觉,让林泽心尖有些痒痒的。
今天穿着一身西服,穿得这么正式的,林泽还是头一遭。
杨芡轻轻地拍了一下林泽的胸口,甜蜜地笑了,不想再和他对视。
林泽纯粹的微笑,却让杨芡有种“笑时犹带岭梅香”的感觉,在这样交往的状态下,那一点点无瑕的微笑,像是能够勾动杨芡心中的欲望似的。
林泽一身得体的西装配上这条独具特色的领带,整个人的精神竟也有些不同了。
今天要和出版社的编辑沟通,自然是国内的出版社了,先选的是桐本自己共职的出版社,霓虹出版社恐怕是要等桐本回到国内才行呢,今天总是要试试才行的。
林泽手上还有几篇精悍别致的短篇文章没有发表,按照桐本的说法,那几篇在国内怕是难以实现怎样的发展,显然也和林泽对于文学道路的方向选择有关。
早早出书的,国内不是没有,洛画是其中一个比较普通的了,用的传统的临海出版社,当然这并不适合林泽了,毕竟两人文风相距甚远,林泽又和国内的氛围格格不入。
日后,会选择霓虹的出版社发展吧,林泽诚然对芥川赏有异样的欲望,但也害怕像太宰一样功败垂成。
喜欢看文艺春秋,又不代表会投他家这样,新潮社隐约也是有选择的。
手上的短篇还是想留在手上涂涂改改,长篇的《冬弥已经有四分之三结束了,应当去找找上架的地方了吧。
林泽心底怀着些许忐忑,坐上了李稚的车子,一辆黑色普通的大众车子。
选择的地方是在十一区的桐本所在出版社的工作室商谈,因为未成年,所以还要监护人,监护人自然是陆凌了。
车上,陆凌也穿得有模有样的,让林泽有些不自在,在家里大约是那种穿着裸露土气的睡衣,翘着二郎腿,脚上涂着蹩脚的指甲油,还晃着拖鞋的废宅样子,今天这样,反而让他有些不自在。
桐本坐在副驾驶,悠哉地说道:“选了部分冬弥的篇章,老编辑很看好,我只是负责翻译部分,做做简单工作,能安排内投的机会,话语权不在我这边,老编辑不推荐投临海文艺出版社就是了,今天只是磋谈,本来你就在萌芽之类的杂志上投过短篇,你也知道,网上的老作家们把你批评的那个样子,太丧气了那些文章,而且只是挑选了几篇有点正能量的,似乎你这个人的存在,他们似乎都不很认同。”
林泽轻轻地点了点头,轻声地应和了声,桐本透过面前的后视镜看到了有些意兴阑珊的表情,摇了摇头。
陆凌涂着通透指甲油的小手按在了林泽那白皙的手背上,叠在一起,也没有说什么,只是这简单的动作,仍然传递着温暖的慰藉之意。
林泽心中有些沉定了下来,良久,收回了手,向后捋起前面绻曲的发丝,聚在一起系上了一根普通的红白蓝三色头绳,系成了一个小辫子。
深棕色的头发今天不同往日的的干枯油燥,却有着些许好看的光泽。
“我恐怕在临海待不了多久了,今天也算是发挥些许余热吧。”桐本那个温柔的微笑中多了些许落寞,这是少见的,他自是从来都微露着笑意,温柔和谦和是像骨子里一样的东西。
车内的空气都像是沉重了许多,除了陆凌,都知道是因为什么,而陆凌也没有咋咋呼呼地想要追问。
这样凝滞的氛围一直持续到了出版社的写字楼底下,李稚在车内等待,今天他的任务是司机,三人走到了这栋别致的大楼中。
看着三人的身影,李稚有些担忧,嘴上含着细雪茄洒落了些许烟灰在裤上,表情自然也有些凝重。
林泽虽然已经超过了大多数,超过了他和桐本,但他还是担心林泽一路通畅的人生受到第一次剧烈的打击。
结果,当然是要经历的,经历每个人都要经历的失败。
大约两个小时过去了,三人悻悻地爬上了车内。
陆凌眼中泛着些许泪光,那是出了写字楼大门时就开始流淌的。
事实上,林泽今天的表现很失态,仅有半个小时是在寒暄,而剩下来的时间却是在激烈的争吵中度过,直到最后的甩门而去。
想来,今天林泽的表现又要在网上掀起新一轮的口诛笔伐了吧。
林泽恨恨地说道:“他甚至连我系的领带都不知道,也不知道怎么爬上那么个位置的。”
说完,松了松系得有点紧的水珠领带,脸色尽是愤然和懊恼。
显然,就连最近完成的《星宇少卿诔似乎也被踩在了脚底,几乎已经没有了任何的机会,投短篇都已经没有可能了。
桐本也不知道,为什么之前讲得好好的,却在商讨关键问题时,出现了剧烈的分歧。
那秃驴想要修改部分情节,完全主观地想要让《冬弥变成一个商业化的作品,让桐本这样的好脾气都有些受不了。
不过也只是沉默罢了。
三人在车内沉默不语,没有迎合着林泽说话,陆凌只是坐在林泽的身旁默默垂泪,哀其所哀。
其实早该想到,未完结的作品,丝毫没有再修改的作品,就算遇到了伯乐,也不见得够上出版的水平。
更早追溯到洛衍荷的时候,林泽早就应该察觉了的。
但是现在,这残酷的现实,让林泽简直就不能接受。
李稚载着一群人来到了新月,也有一段路程,虽然提前就有了些预料,但没想到结果是这么不尽人意。
当然顺路就把陆凌送回了工作的地方,经由林泽的安慰以后,心情似乎也有些平复了。
林泽拿起了酒柜上的就开始肆意地喝了起来,他现在完全只想逃避现实。
李稚和桐本相视苦笑,显然也是准备放任不管了的。
喝着一杯杯白兰地,也不管沾湿了衣襟什么的,只是埋头苦灌。流下了不多的泪水,更多地,是脸色涨红的执着恨意。
已经快要第三次月考了,夏日渐渐逼近,离文学部出去游玩采风也没有几天了,林泽突然在这个时候遭遇了一场奇耻大辱。
连续两三天,都是这样一幅喝得瘫软如一滩烂泥的状态,每当到了傍晚,都是杨芡和陆凌轮流照顾,给他带回家,帮他清洗呕吐到不成样子的衣物,还有已经被酒精浸泡得不成样子的精神。
学校已经请了两三天的假了,杨芡这两天的心情也是沉郁的,整天冷着一张脸,虽然温柔的她也不会拿学生出气就是了,但所有人都知道了她那个流于言表的不高兴。
陆凌几乎也是同样的状态,除了职业性的微笑,心底几乎就是深不见底的潮水涌动,像是一触即发的坏心情。
想起两天前,林泽在出发时想起芥川赏的美好心情,这两天真的已经糟透了。
耻辱,耻辱,耻辱......
脑海里始终只有这两个字,林泽整个人像是浸在了酒缸里,前些天copy的几张笔稿揣在怀里,怀着异样的心情,蹂躏得不成样子,但也不忍扔掉。
没什么酒量,却在一直饮醉,直到第二天在床上仍然喊着要喝酒,李稚没有说什么,让孙韶谦送来了不少酒,林泽算是一次喝了个够。
每天仅靠着陆凌和杨芡两个人轮流熬的一点粥来充饥,像流食一样揣在嘴里,自然是两人喂的,但就林泽的口感而言,味同嚼蜡。
衣衫不整,头发蓬松在一起,指甲里的污垢渐深,两眼无神,红色的眼瞳也有些吓人。
直到因为饮酒过度,才在第三天的晚上躺进了医院,众人都跟着将一颗柔软的心狠狠地绞在一起,在门外等候。
众人一开始没有阻拦,是因为他们都知道是根本没有可能成功的,所以从一开始就没有尝试劝阻。
直到今天这么痛苦的躺在了医院的病床上,林泽才渐渐有了些意识,才断了酒意。
俊美的脸尽是痛苦之色,杨芡在一旁一直哭,却一句话也没说,门外的众人终是在很晚的时候各自回家了。
仅杨芡一个人在陪着守夜,林泽三天不日不夜,紧密干燥的嘴唇终于冒出那么一句话,“真真‘霁月难逢,彩云易散。’?”
双眼尽赤,流下了干涸血泪,林泽在这一次饱尝了心灵和身体的痛苦,固然会令他成长,但说到底,最后还是隐约之间能够可见的,仅是那命运银线上的血丝。
杨芡坐在靠背椅子上躺直了身体,她已经疲惫不堪了,当听到那句晴雯判词中的一句话,不免眼睛瞪得很大,血丝清晰可见,握紧林泽的手也不由加紧了些劲力。
林泽轻声地嘶哑叫着,有些疼了,但他知道,正因为在乎,才会握的那么紧的吧。
“我也许那个时候,身体就不太好了的?其实我也不知道就是了。”林泽直到十多年的今日,却也释然了,露出了治愈的微笑。
眯起了的双眼,满脸尽是温柔之色。
段瑞握紧了面前的酒杯,倏地竟捏碎了,脸上种种,愤懑,心疼,痛恨,哀伤,如阴云笼罩在脸上。
但是他终还是想挤出一缕微笑,却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