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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泽睡了许久,杨芡陪在身旁,殚精竭虑的眼睛也有些睁不开了。

三天了,得到了那么一句不甘的判词,让杨芡更加重视林泽了,到了第四天,显然也陪在身旁,只是却再也没有闭合那疲惫的眼睛。

晴雯的判词自是意义深刻的,林泽下意识地说了出来,有些同病的感觉么?

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

第四天的中午,伴随着一道炽热的阳光,林泽倏地醒了过来。

但是他也没有拍醒旁边的人杨芡,只是自己起床,想去饮水机那儿倒些水喝。

杨芡没有去上课,是找人代课了么?林泽自己这么想着,只是现在再继续主张着自己的痛苦,未免辜负了大家。

他也不愿这样折磨着自己的身体,可惜,像大多数浪漫主义者一般,情难自抑时,是无法掌控自己的。

好在,林泽没有明确的悲观和乐观之分,这自然是极好的,或许不会出现某个人一头白发的样子,但心里的悲戚之意却相差无几。

窗前,望着透明的天空,上天自没有照顾一个小鬼的心情,诚如撒旦逃离天众,并不是所有都会迎合着那样惩奸除恶的心情的。

只是这个透明的世界,没有下起那场说好的黑色的雨,没有丝毫想要妥协小鬼,渲染小鬼心中悲伤情感的心情。

仅是这阳光明媚之下,藏着的资本污垢,显得极其讽刺罢了。

林泽的胃仍旧翻江倒海,像是要涌出一股恶心的酸液,腐蚀着他整个人的意志。

那一夜,在胃痛的折磨中,时醒时梦,脑中无非是些讽刺的意象。

遗憾的是,李陵那塞外美景再没有出来拯救他,李陵随着那篇诔,像是整个脱离了林泽身体的存在。

没有贯彻着时间的意志,林泽自是从现在才意识自己的软弱。

最终那个男人,怎么会因为一篇诔辞就能释怀?多少恐怕有些过于自负了呢?

林泽淡淡地遐想着。

最后,林泽褪下了病服,换上了自己舒软的衣物,抱起了杨芡离开了医院。

带着伤心的心情离开了这家医院,在楼下叫了辆出租车,陪着杨芡一起坐着,直到回家。

当然林泽恐怕没什么脸面面对那个人吧,自己又下了楼。

随意地在街道上行走着,尽管胃里仍旧是酸液翻涌,大约一次喝了个够,以后是不太想要再抱着一瓶瓶白酒喝了的。

公园里没什么人,大家总是要去工作的吧,秋千被阳光晒得滚烫,滑滑梯失去了稚嫩的身影,在这个通透的环境下,却似乎有些落寞。

一只斑花蝴蝶飞过,她自是悠哉地在人间闲逛,丝毫不知道有什么样黑色的境况。

林泽淡淡地为那只无忧无虑的蝴蝶感到悲哀。

独自坐在秋千上,像极了那时的他,只是今天却没有熟悉的雨作陪。

很多时候,喜欢下雨,并不是厌恶阳光,而是只有下雨才显得真诚吧。

粉色的包装,依旧是熟悉的软玉溪,林泽熟练地单手抖落一支烟,叼在嘴里,收回烟盒,又从口袋里拿出了打火机,熟稔地点上,只是现在的心情不同那时悠然,沉重得像翅膀被石头绑起了一样。

心中虽然讥讽那只蝴蝶的悠然,但是此时此刻,却又异常的向往。

无论是被人侮辱,还是被人欺负,亦或者招到诋毁,亦或者是批判,但最让林泽不能接受的,还是才能被人质疑这件事。

旁边的一棵参天大树,自是有着经受大几十年风雨的稳重,枝干在热风的吹拂下,显得悠然,阳光照在那绿油油的叶上,光与影尽在其上。

光合作用在枝叶的微弱闭合间进行着,那从出生便已经拥有的才能,多么难能可贵。

不用妥协任何人,只是独自吸收着二氧化碳,倾吐着氧气,微微地实现了自己的价值。

顺带着,因为浓荫给人们乘凉的避所,偶尔得到了一些琐碎的赞赏,因为给人们避雨的避所,偶尔得到了一些琐碎的赞赏。

吸收着不平的戾气,转化为活下去的动力。

林泽发自肺腑地羡慕着面前众多的意象,想着如果只是避世,只是出世,自已从不屑如此,因为才能,那些名与利照收全部就是了。

大约现在才有些理解,为什么段瑞和桐本会热心地追求着阮籍的生存之道。因为那是向往,而又远不可及的。

自己爱慕的,无非是谢道韫那才气,却不曾想过这一切,最终全是源于王凝之那个男人。

世人皆称道,“王家于世的贡献,王献之的字,王徽之的放诞,王凝之的妻子”

南山既在那儿,自己却从未看到。

只是如今如同丧家之犬的林泽,也会开始寻求道的解脱了么?

人们的失意总是想要归结到周围一些不相干的事物上,借道消愁的文人,在世上比比皆是。

林泽细想之下,还是不愿意变成一个清谈的人,大抵还是希望自己能够成为一个掌控自己命运的人吧。

而不是被命运玩弄的王导之类的乐色存在。

当然并不是全盘的否定,至少在这次茅塞顿开的臆想下,林泽第一次出现了顺其自然的心态。

人总不应当事事强求的,要是成为了太宰讽刺川端康成那样有些丑陋的强扭,就多少显得廉价了。

林泽喜欢霓虹文学,并不是喜欢他们的作者,仅仅是文风接近罢了,他们唯一令人称道的是,他们最后大多自己选择了死亡日本有名气作家大多自杀,向死而生,有种贯彻,解决自己丑恶的意味。

看穿了四天一切的林泽,终究在悲伤的尽头,感受到了自己的丑恶。

像他心里所希冀的一样,林泽最终想要寻求一把锋利的刀剑,贯穿自己的罪。

在秋千来回摇摆的过程中,转而释然地秋千上下来了,大抵他心中有了新的目标。

至少,至少,要完成《冬弥才好吧。

悲情书写的书,从一开始贯彻到底的,都是一些悲剧的种子,终究是要让林泽在最后,注入一些新鲜的解脱意味。

回到了杨芡的公寓里,拾起了那支钢笔,显然,激荡的心情,在最后流到纸张上的时候,就已经没剩多少了吧。

林泽在上面尽情涂抹,氤氲的笔尖在行列之间纵横,急切地想要打破某些东西。

一改之前粘稠的悲伤基调,大约已经有些跳脱了那些现实的问题,转而朝向一种自然的意味。

连带着笔尖书写下来的字体,自然也不再是那么规矩的了,蝇头小楷渐渐地朝着不一样的方向,肆然飘逸地划过稿纸。

终究在三四十分钟之后,林泽渐渐停笔了,今天的份已经差不多了,在较短的时间里,穿插了许多琐碎的事情,只谈事物,没有感想,将一切都隐藏在了自然的笔下。

显然这一次打击,无论是文风,亦或者是其他什么样的东西,都有了细微的改变吧。

从医院带出来的药,以及在厨房烧着开水,连带着昨日的悲情,一口咽下,没有顾及自己喉咙的反抗,将开水灌了进去,进去的还有自己的血泪,还有自己品尝失败的心情。

倾吐一口热气,外面的阳光明媚,更像是另一种渲染心情的道具。

来到了久违的理发店,不知何时开始续起的的长发,摸了摸蜷缩的懒散的头发,更多地,是一种决绝的心态。

看着自己的长发随着快速的剪影掉落,心中的空壳似乎也有所裂开。

感叹着,不再是孤身一人的自己,不再需要遮挡眼睛的长发了吧。想着众人在医院病房门外苦候的心情,林泽终究是在心中涌起了强烈的悔意。

无论何时,林泽在这个关头,终于想到自己要振作起来的任务了。

只是吩咐理发师将刘海剪到微微过眉的长度,周围散乱的愁思尽皆散落在地。

像是一切都会过去的意味。

栗色的发色,以及不错的发质让理发师啧啧称道,当然现在剪成中长的长度了,剩余的头发,理发师是有想回收的心情的。

林泽自然坦然地选择将那些头发卖给了老板,也许会做成假发吧,心里自顾自地想着。

来到新月,推门而入,铃铛清脆地响起,再没有一头凌厉长发的林泽,久违地回家了。

显然卖头发也没有卖多少钱,只是来到阿谦的面前,点了一杯日出的价格。

桐本和李稚在柜台上,看到焕然一新的林泽,终于释怀的笑了。

三人聚在一起,林泽只点了一杯鸡尾酒,当然他选择的酒,意味也有些的。

他就是想告诉众人,他还是能够站起来的而已。

也许这次的失败,的的确确地打碎了林泽那个无聊的好胜心也就是了。

李稚自然也心情大好,给了林泽一次点歌的机会,自然,在新月是不多见的,仅有一些欢愉庆祝的时候,会让大家选一些应景的歌曲,不承包派对之类的,也是新月的风格。

但是今天因为是林泽焕然一新的一天,众人也一致想要衷心的庆祝。

两年了,那个羞涩的少年,已经成长成了所有人都喜欢的样子。

林泽也为终于能够用到那个大喇叭样式的唱片机感到高兴,只是随意地选了首悠扬的钢琴曲,仅此而已了。

那首宛若海风的声音,当然许多年后,当林泽重新有那天的感觉的时候,是在和季月看《海上钢琴师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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