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没有后路了!
陆鹤之猛地抄起伞柄,朝老人身上扎去。
但是,他扑空了。
刚才的一切,就如同慢动作电影一般,尖利的伞柄穿过了老人虚无的身体,老人就如同是一束光构成的,根本没有实体。
由于用力过猛,他直接摔到了地上。
啪,陆鹤之感觉自己的后颈被抓住了。
指甲插进皮肉的疼痛让他大嚎一声。
陆鹤之手脚并用的挣扎着。
那双手的握力越来越重了,他甚至都能听到自己脊椎正在咯吱咯吱的响。
他反手想抓住老人的手。
但是任凭他如何挣扎,都是徒劳。
老人是虚无的。
我碰不到他。
他却能碰到我。
陆鹤之脑袋嗡嗡直响,他的牙关都在颤抖。
他此时脑海里乱成了一堆浆糊。
恐惧,绝望,不知所措。
一副模糊的记忆中的画面出现在了他的脑海里。
——
“陆鹤之,帮我把这只鸡杀了,晚上吃白灼鸡。”
孤儿院大叔偷懒去抽烟了。
“我可以不杀吗?我······”
“你不敢?”大叔叼着烟问。
“不是,我,我不知道。”
“不杀哪来的鸡肉?”
那时一个暗淡的黄昏,没有云,房间的玻璃上满是血渍,菜刀斩在案板上,垃圾桶里还有些腥臭的动物内脏。
“割脖子,放血,鸡血是好东西,拿个碗接着。”
“放了血以后,用开水烫掉毛,切掉鸡屁股,开膛破肚,把里面的内脏掏出来,鸡心鸡肾爆炒很香。”
“洗干净以后,用刀切成一块块的,放在砧板上就好了。”
“好。”
陆鹤之抄起了菜刀。
那只鸡手里在挣扎着。
它眼睛夸张的突出,恐惧的叫不出声来。
或许捉它之前,它从来没体会过人类手掌的力量,它也许会啄人,也许会自以为是地挺起胸脯大叫。
但是在见识到人类的力量后。
它才知道,一切都是徒劳的。
老师说过,鸡是畜生,是没有智慧的。
对吧?
但手里那只鸡。
它注视着自己的眼睛。
是的,在这双原本不应该存在智慧的眼眸里。
流露出了人类读得懂的感情——恐惧。
陆鹤之闭着眼睛一刀切了下去。
那是第一次,他亲手感受到生命在掌心间流失,温热的肉体逐渐冰凉,腥臭的血液流淌,挣扎逐渐停止。
最后,一个活物,被分割成一块一块的。
鲜血淋淋,白骨裸露。
曾经有个连环分尸犯说,我不明白人们为什么会恐惧死人,人的尸体在切块后和菜市场案板上一块块的猪肉一模一样,有排骨,有腿骨,人类的手像鸡爪,眼球就像牛眼珠子。
切好了鸡肉。
洗了好几次手。
陆鹤之呆呆地坐在孤儿院的地上,呆呆望着沉入楼间的夕阳发呆。脚下路过一群小鸡,它们看起来很无助,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那天晚饭,陆鹤之被老师表扬了。
是能帮厨房大叔忙的小能手。
小朋友们无不鼓掌,他们吃着香喷喷的肌肉。
但是陆鹤之吃不下。
他还记得这些肉块鲜血淋淋时候的模样。
他观察着周围的伙伴。
肌肉在他们唇齿间咀嚼,发出吧唧吧唧的声响。
这让他想起动物世界的画面。
“小伙子,发什么呆,鸡肉不好吃吗?”
大叔拍了拍陆鹤之的肩膀。
陆鹤之只是摇了摇头。
“跟我来。”大叔拉着他走出去。
大叔往地上吐了一块骨头,小鸡们涌了上去,争先恐后啄食。
“你看,它们在吃自己的母亲。”
大叔哈哈大笑。
陆鹤之抬头望向大叔,那个能做一手好菜的男人,在他眼里,那一刻突然变得令人毛骨悚然。
——
脖子上传来的剧痛把陆鹤之从回忆里拽了回来。
我,为什么会突然想起从前那些那么日常的回忆?
恐惧,鲜血,死亡,咀嚼。
这些念头不断地在脑海中撞击着。
他回头望向那东西。
它怪笑着,盯着自己的脖子,眼球就像两颗会转动的白色玻璃球,舌头舔着干巴巴的嘴唇。
是啊,它已经几个月没进食了。
它想吃了我。
这个念头刚出现。
陆鹤之保持了那么久的冷静瞬间崩溃了。
该死的,陆鹤之用力锤击着地板。
“救命,谁能救救我!”
他吼叫着,唾沫四溅,眼泪情不自禁的往下流。
这些生理变化甚至他自己都察觉不到。
那个什么该死的疾控中心怎么还没来啊?
——
疾控中心早就来了。
此时城中村居委会以某户失火的名义,早已将每一户居民驱散,城中村外面的马路上支起了一顶顶救灾帐篷,慌乱的人们撑着伞四散而逃。
交通警察疏散了道路,拉起警戒线挡住了人群的视野。
还有一辆辆白色的装甲车辆开进警戒线内。
这些白色装甲车上写着【中央疾控中心】,车牌前缀为红色,下边还有剑与蛇的特殊标志。
与其称中央疾控中心为医疗机构。
不如称它为特种机构。
中央疾控中心的人员每个人都配备了一把自动步枪,浑身上下严严实实穿着白色防化服,脸上带着恐怖的防毒面具。
记者被驱散,周围方圆数公里的电信信号被屏蔽。
这里真的变成了一座人造的荒岛。
没人要救陆鹤之。
也没人能救他。
现在能做的,只有救更多的人,牺牲个人,换取群体,这就是中央疾控中心的处理方式,残忍而有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