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某月的傍晚。
“小肥婆,还在这磨蹭什么呢?是不是太胖了没力气走回去?”小学里的坏小子推搡着女孩,他们似乎习惯了以挖苦她来取乐。
“听说那个xxx喜欢你!”他们笑着说。
他们口中的xxx正是他们其中的一位,他们喜欢将眼前这位肥胖丑陋的全校皆知的女孩与某个人绑定起来,从而达到羞辱那个人的目的。
此时那位xxx果然恼羞成怒,憋红了脸,与他们闹成一团。
女孩也习惯了逆来顺受。
她低着头,看着自己粗粗的小腿,没有说话。
她知道,那群坏小子过一会就会走的。
果然,他们欺负了一会,感觉到了无趣,于是又欢笑着打打闹闹的离开了。
世界再次重归寂静。
再次抬起头的时候。
红彤彤的夕阳已经快沉入了远方的大楼间。
她背着重重的书包站了起来,在想着要不要回到那个让自己坐立不安的地方,但是除了那里,似乎也没地方可去了。
于是她咬了咬牙,拉着长长的影子往校门走去。
“竹潇潇,等等!”
身后传来了另一个女孩百灵鸟似的悦耳的声音。
竹潇潇回头。
是她最好的朋友刘玲。
刘玲踩着小鹿一样的步伐,轻快的跑到她身边,挽住了她的手腕。
“潇潇,今天我值日,没想到那么晚了你还没走。”
“辛苦啦。”小胖妹竹潇潇挤出笑容:“要不我送你一起回家吧,我跟你说,今天的数学可简单了······”
其实她和刘玲家并不顺路,甚至在完全相反的方向。她只是想找一个比较好的借口说服自己,越晚回到那个地方越好。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刘玲打断了。
“今天我的爸爸来接我,可能不行了,下次吧!不过,要不要让我爸爸送一送你。”
刘玲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那个,不用了,谢谢啦!”
竹潇潇站在校门口,呆呆地望着刘玲的爸爸下车开门,在刘玲额头上宠溺的亲了一口,然后把她抱上副驾驶。
刘玲打开车窗,朝竹潇潇挥手道别。
竹潇潇也笑着挥了挥手。
直到那辆车消失在闪烁的车流中,她的笑容才渐渐变得僵硬。
——
回到那个地方的路程实在太过漫长。
磨磨蹭蹭到门前时,天色早就黑了。
门后,就是被称之为“家”的地方。
可是即使她那么久没到家,也没有任何人关心她去了哪。
竹潇潇望着那道漆黑的防盗门,觉得心脏砰砰直跳。
过了好一会才掏出钥匙。
刚打开门,一个花瓶就在她脚边摔得粉碎。
哗啦一声,竹潇潇脸色都白了。
一个醉醺醺的浑身散发着酒气的男人,扶着一个满身是指甲印,披头散发的年轻女孩来到门前。
更深处的客厅里,穿着围裙的妇女满脸是泪的跪在地上,她手里拿着另一个花瓶,正准备朝那对狼狈的男女投掷过去。
当她望见门口呆呆愣着的背着书包的竹潇潇时,犹豫了一下,才放下花瓶。
醉酒的男人是竹潇潇的爸爸。
跪在地上憔悴万分的女人是竹潇潇的妈妈。
而那个浑身是伤,披头散发的女孩就不知道是谁了。
那个女孩瞥了一眼竹潇潇,冷哼一声,然后用一种故意让竹潇潇妈妈听到的音量说道:“臭三八,生的什么玩意,长得跟头小母猪似的。”
“狗男女,你们全家都不得好死!”竹潇潇母亲什么都不顾了,从地上挣扎着起来:“自己没出息怪老婆,你不是废物是什么?”
醉酒的男人听了后,表情突然变得狰狞起来。
他放下女孩,猛地回头扑了上去,掐住女人的脖子,拧足了劲儿对女人白皙的脸颊扇了两个响亮的耳光。
“有你那么欺负人的吗?”男人怒吼。
“这些年不都是你欺负我吗?你在外面东搞西搞,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算了,你现在还敢把野女人带回家了······”
女人最后的硬气被那两个耳光扇没了。
她软软的垂着身子,呜咽的说。
男人出了一口气。
放下女人。
大步走到门前。
脱下自己的西装,给女孩披上。
然后拉着她下楼离开了。
亲女儿竹潇潇站在一旁,可在男人眼里如同透明人似的。
——
竹潇潇望着母亲瘫倒在地上,捂着脸痛哭,门外的邻居都悄悄打开了门看着自己家出丑。
她咚的一声拉上防盗门。
“妈妈·····”竹潇潇冲了过去,使劲将母亲扶了起来。
女人将竹潇潇推开。
自己挣扎着起来,躺到了沙发上。
竹潇潇见了,默默回到自己房间,放下重重的书包,然后洗干净手到厨房里做起了晚饭。
很快,一素一肉两个菜就炒好了。
她收拾好桌面,招呼母亲吃饭。
女人摇摇晃晃的坐到桌边,她面前摆放着一碗白白的米饭,香喷喷的饭菜,以及一张满分的数学试卷。
“妈妈,今天的数学我考了一百分。”竹潇潇小声说。
女人听了后,突然笑了起来。
不是为自己女儿而骄傲的笑,而是一种奇怪的,濒临崩溃的夹带着泪嗓的笑。
竹潇潇紧张的缩着脖子。
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过了好一会,女人突然冷冷地说。
“我不是说过了吗,不要叫我妈妈。”
“可是,不叫妈妈叫什么呢······”
“随便你。”
“妈妈,我们吃饭吧。”竹潇潇小心翼翼的将数学试拉到自己面前,想收起来。
突然女人伸手抓住了试卷,然后撕得粉碎,一边撕一边骂道。
“考满分很骄傲吗?考满分有什么用,能赚到钱吗?能证明的了什么吗?你爸那个混蛋到时候娶了新老婆,不再给你钱,你看你拿什么读书!”
被撕碎的试卷如同雪花一般。
落到了竹潇潇精心炒好的饭菜上。
“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叫我妈?”女人通红的眼睛里装满了愤怒和委屈:“你知不知道,你本来就不该被生在这个世界上?”
“你知不知道,你来到这个世界上,给我带来了多少痛苦,我们家变成现在这个样子,都是你这个小混蛋害的!”
竹潇潇愣住了,她感到一股寒流从腹腔往上涌。
但她仍然挤出微笑。
“妈妈,求求你了,我们吃饭吧。妈妈好多天都没吃东西了,这样下去不行······”
她说着,颤抖的伸出筷子,夹起一片沾着试卷纸屑的肉放入口中。
“吃吃吃,就知道吃,吃的和猪一样!”女人端起两碟菜,重重的摔在了地上:“原本还指望你长得随我,以后好嫁个好人家,让我过上好日子。而你呢?你看看你自己像个什么鬼东西!”
竹潇潇努力挤出的笑容在脸上消失的一干二净。
女人不知道从哪生出了一股力气,她站了起来,用力揪起竹潇潇的耳朵,将她拖到客厅,让她跪在地上。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家里的事吗?好,今天就跟你说!”
——
那都是上个世纪九十年代的事情了。
女人曾经是市里有名的交际花。
每夜粤市消费最昂贵的酒吧里,总能看到她穿着裙衩开到腰间的小礼服,踩着华伦天奴的高跟鞋,迈着修长的白腿,端着高脚杯游离在各种富二代身边。
她物色着能带她出入高级酒店,开着豪车载着她在路上大声的放着张学友《遥远的她》,张口闭口都是罗曼蒂克的浪漫男孩。
而那群舔着嘴唇的男孩们,同样上下打量着这位交际花,眼神毫不掩饰的在她身上每一寸光滑的肌肤上游荡。
最后从那群富二代中杀出来的,是竹潇潇的爸爸。
他身材微胖,长着国字脸,五官上仿佛都写着“老实人”这三个字。
但是他的嘴很能说,他说自己的父亲是水泥厂的老板,家里有着类似于皇冠这样的几台几台车,有着一栋大别墅,有花不完的钱。
那个时候的黎明妈妈玩累了。
她其实一直想找个下家嫁了,在家里摆弄花枝,或者到欧洲国家旅游,晒晒地中海的太阳什么的,过上富豪家媳妇的生活。
而竹潇潇的爸爸正是抓准了她这个心态。
从她空洞的眼神里能知道——她腻了。
于是当夜,男人便挽着美人的玉臂,扬起下巴得胜而归。
也正是那一夜,女人怀上了竹潇潇。
男人确实没有骗人。
他每天开着那辆拉风的皇冠载着女人满粤市兜风,每一个西方的浪漫节日都会给她准备玫瑰花和精致的礼物,晚上便带着女人回到装潢华丽的大别墅里。
女人以为这辈子都会这么像做个美梦一样过去。
然而,当领到结婚证的时候,她才得知自己早就怀孕了。
一直以来,她都对生孩子充满了恐惧。
然而男人关怀的态度,让她第一次起了这个恐怖的念头,想和一个人生一个孩子。
终于,竹潇潇出生了。
是个女孩。
男人在看见女孩的第一眼时,表情微微变化了。
但是男人依然对母女俩很好。
他提出想要一个儿子。
他希望有人能继承自己祖先留下来的姓氏。
女人答应了。
也就在那个时候。
女人的美梦突然被现实冲破了。
那栋豪华的大别墅在一个雨夜被闯进来的法院工作人员查封了,还有那辆副驾驶上还披着女人风衣的皇冠也被贴上了封条。
一夜之间,整个家轰隆一声倒塌了。
后来在女人逼问男人时,才知道他一直在骗自己,他以前确实是个富二代,这些东西也确实是他家的。
但是认识自己之前,男人的家其实早就负债累累宣布破产了,男人明知道这些繁华都已经灰飞烟灭,却依然用着这些东西欺骗着自己。
那个时候的女人大哭了一场。
男人发挥了他油嘴滑舌的特长。
他说,相信我,我会东山再起。
女人再一次选择了这个看起来很可靠的男人。
他们从市中心搬到了郊区,从大别墅里被赶出来,住进了一处破烂的出租屋里,女人人生第一次穿上围裙,忙于家务琐事。
然而,她却再也没有过怀孕的迹象。
男人后来带她到医院检查,医院说,由于生第一胎的时候伤到了子宫,导致女人这辈子再也没有生育的机会。
从那一刻开始。
女人所认为的靠山——那个姓竹的,长着国字脸,看起来老实本分的丈夫,彻底变了个人。
其实这么说也不对。
应该说他本来就是那么一个人。
他不再温柔浪漫,他变得狂躁,成天在外面彻夜不归。他也变成了女人曾经最讨厌的那类人,失败者,欺软怕硬打女人的懦夫。
女人每天在灶台边灰头土脸,身后的年幼的竹潇潇哭的让她心烦意乱,丈夫回家心情不好还拿她出气······
回忆起自己曾经在璀璨的灯光下,穿着短裙热舞赢得无数掌声和殷勤的日子——再看看现在,自己日益肥胖,生完孩子后原本光滑平坦的肚子布满了妊娠纹。
她失去了曾经引以为傲的身材和脸蛋。
她现在是个臃肿油腻的老女人。
同时也失去了离婚的资本。
她除了歌舞没有任何一技之长,自己根本无法在社会立足。
想到这些,她恨不得从六楼跳下去。
但她不敢。
于是那晚她丢了魂似的,拿起刀,对准了自己年幼的女儿。
——
“你在这个世界上是多余的。”
“我好后悔当初没有一刀砍死你。”
女人丢下这句话,扶着墙壁,披上风衣,将她肿胀的双脚塞进一双十五厘米的高跟鞋里,摔门出去了。
轰隆!
一声惊雷后。
在这一刻,下起了暴雨。
老旧小区的电力设施难堪重负,突然跳闸,客厅陷入了彻底的黑暗。
竹潇潇从地上爬起来。
她面无表情,如同带上了一副冰凉的面具。
从天而降的闪电将整个房间映的斑白,地上摔碎的花瓶,满地的饭菜,从窗户涌进来的风雨吹动了白色的窗帘,那张竹潇潇精心写满公式的试卷碎片四处飘散。
她心里一片空白。
满脑子都回荡着母亲的话。
“你的出生给所有人都带来了痛苦。”
“你在这个世界上是多余的。”
过了许久。
她突然自言自语道。
“原来我是多余的。”
她光着脚走到厨房,抄起一把冷冰冰的菜刀。
这把菜刀曾经差点结束自己的生命。
寒风吹动了她的裙摆,雷暴让整片大地都在震颤,外面的世界落叶横飞,大雨滂沱。
而这间小房子却是更冷,宛如一口冰窖。
她缓缓走到全家福面前。
举起菜刀,猛地劈了下去。
咚咚咚······
空寂的空间里犹如回荡着碎尸的声响。
终于,那张全家福里,三个被分开了。
又是一道闪电。
竹潇潇余光瞥到了旁边墙上的那面全身镜。
黑暗中,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孩,握着菜刀,犹如恐怖片里的鬼。
她突然莫名其妙的笑了出来。
——
深夜,暴雨。
离家出走的女孩躲在一处房檐下。
双手抱胸瑟瑟发抖。
直到第二天太阳升起,她才昏迷过去。
——
再次醒来时,是一张少年的脸。
她突然生出某种恐惧,她突然害怕别人的讽刺,害怕别人嫌弃自己,于是她把被子拉到脸上躲了起来。
过了许久,她稍稍探出头。
少年还在,他的笑容给人温暖的感觉。
床边趴着一只肥猫,它正在舔着自己的爪子。
“立冬立冬,你说她为什么那么怕我们。”
少年对肥猫说。
过了好一会,竹潇潇才从被子里出来。
“我好渴。”
少年连忙过去端了一杯温水,他自己试了一口,感觉水温正合适,于是才递给竹潇潇。
咕咚咚喝完了那杯水。
竹潇潇才说。
“这是哪,你是谁?”
“喂,是我救了你啊,你现在睡的可是我的床。”少年似乎觉得竹潇潇不礼貌,于是撅起了嘴。
“对不起。”竹潇潇这时候才觉得给人家添麻烦了。
“我叫陆鹤之,你呢?”少年伸出了手。
“我······”竹潇潇犹豫了一会:“我没有姓,你叫我潇潇就好了。”
稚嫩的小手握在了一起。
“咦,你退烧了。”陆鹤之语气很欣喜:“真好,不然我和阿姨还要带你去看医生。”
竹潇潇犹豫了一会。
“你为什么要帮助我,你,你不讨厌我吗?”
“为什么要讨厌你?”陆鹤之一脸迷茫。
“没什么······”
竹潇潇话还没说完,就被陆鹤之一把拉了起来。
“出去晒晒太阳吧,阿姨说了,淋了雨后晒太阳对身体好。”
陆鹤之拉着竹潇潇来到了房顶。
圆滚滚的立冬甩着尾巴跟了上去。
这个季节正午的太阳晒在脸上暖洋洋的。
竹潇潇和陆鹤之肩并肩坐在房顶上,俯视着脚下的孤儿院,院子里孩子们在欢笑追打着。
“这里是蒲公英孤儿院。”陆鹤之说:“你······你被人欺负了?”
“啊?”竹潇潇愣了愣。
“看你的表情就知道,经常被欺负的人都会这样。”
竹潇潇想说点什么。
然后突然又不想说了,其实,其实也差不多吧。
两个人盯着天上飘动的白云许久。
“以后,你受欺负了就来找我吧,我会保护你的。”
竹潇潇听了后瞳孔一缩。
我会保护你的。
这句话其实是她出生到现在第一人有人对她那么说。
她冰凉的心突然颤动了。
“谢谢。”
“嗨,我一直都是这样的。”
陆鹤之拍了拍竹潇潇的肩膀。
——
在李倩的默许下,竹潇潇在孤儿院住了一小段时间。
她跟在陆鹤之身后,跟他一起吃早餐,一起做早操,他上学就坐在屋顶发呆等他回来,深夜陪他一起写作业,甚至辅导他做数学题。
竹潇潇有些笨手笨脚的。
总是搞砸一些事情。
比如洗碗的时候不小心把碟子摔破。
比如教陆鹤之写数学题的时候不小心把墨水打翻到陆鹤之的作业本上······
但陆鹤之从不怪她。
从不会因为她搞砸事情而给她脸色。
反而是很包容的让她下次小心。
碟子破了还有,作业没了可以重新抄一页。
渐渐的她坚硬的内心都渐渐被温暖的友谊打开了。
她觉得陆鹤之就像是自己的哥哥。
一个固执的,又有些幼稚的小哥哥。
有一次,在教完陆鹤之一道题后。
竹潇潇问:“你觉得钱重要吗?”
当时的陆鹤之哪里有什么钱不钱的概念。
陆鹤之回答道:“够花就行。”
“可是如果你在乎的人被别人欺负那怎么办?”
“打他啊!上去就是揍!”
陆鹤之说着还耀武扬威的挥了挥拳头。
竹潇潇沉默了。
很多时候,不是拳头能解决的。
很多事情,有了钱,一切都能迎刃而解。
——
直到有一天。
陆鹤之因为帮助一个女同学,和同学打了一架。
他鼻青脸肿,摇摇晃晃的回来。
竹潇潇连忙上去扶他,并且大声叫阿姨。
他脸上贴满了创可贴。
眼睛肿得睁不开。
但他却颇有精神。
似乎做了一件他觉得值得骄傲的事情。
“看见了吗?”陆鹤之对竹潇潇说:“我揍扁了那个欺负人的坏蛋,我就是看不惯别人欺负人!”
竹潇潇心疼给他上药,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立冬也趴在陆鹤之的腿上颤抖。
再后来,立冬死了。
被那几个陆鹤之口中的坏蛋寻仇打死了。
陆鹤之发疯似地把头闷在被子里嚎啕大哭。
而那一晚,民警找上了孤儿院。
竹潇潇的班主任发现自己的学生失踪了,于是报了警。
她被迫要离开这个给她温暖的地方。
离开那个说“会保护自己”的哥哥一样的少年。
临行前,李倩提出给两个人拍张合影的要求。
拍完照后,李倩给了竹潇潇一个拥抱。
“孩子,阿姨不知道你曾经经历过什么,你还那么小,阿姨希望那些过去不要影响到你,该忘记的便忘记吧。”
竹潇潇点了点头。
她也给了陆鹤之一个拥抱。
“很多时候,拳头解决不了问题。”
这是她年少时对陆鹤之说过的最后的一句话。
警车边,民警叔叔温柔的问她。
“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竹潇潇吸了一口气:“我叫陆潇潇。”
——————
“这个世界真小啊!”
陆潇潇放下手里的那张捡来的【旧照片】。
这张照片让她回忆起了很多事情。
她在洗手间的洗手盆前捧起水,狠狠的洗了一把脸。
然后翻出自己的包,里面装满了各种名贵的化妆品。
她熟练的拈起ique的遮瑕膏,她需要挡住刚才的泪痕。
不出一会,一个五官立体的仿佛从车展刚走出来的大美人便出现在了镜子里。
陆潇潇颇为满意,最后化上了红唇收尾。
时光荏苒,两个人都忘掉了当年的事情。
陆鹤之在跌跌撞撞中变成了穷困潦倒的外卖小哥。
而陆潇潇则女大十八变,她完美继承了母亲的优质基因,从原来那个矮胖自卑的小女孩出落成了现在这样身材姣好,容貌楚楚动人的大美人。
踩着华伦天奴高跟鞋,陆潇潇扭动着腰肢走出洗手间。
路过的人无不侧目。
虽然这家高档的法餐厅从来不缺美女,但是脸蛋和身材完美到这种程度的实在不多见,她身上的礼服将她摄人心魄的曲线展现的一览无余。
那么多年了。
其实陆潇潇已经原谅了自己的爸爸妈妈。
他们都没有错。
错的只是因为没有钱。
贫穷放大了个人的短缺和丑陋。
钱,代表的是一种权力。
有了钱,就能握住那种权力,能支配他人,能做几乎任何想做的事。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
没有经济基础,一切都是扯淡。
这是陆潇潇对于人生的理解。
所以她对钱这个概念看的很重。
路过大堂时,司机小哥面前摆着一大堆帝王蟹腿,有盐焗的,有清蒸的,有浇上芝士烤的,他狼吞虎咽,好不快活。
“好吃吗?”陆潇潇笑着问。
司机小哥正拿着一块蟹肉往嘴里塞。
他抬起头,被面前化了浓妆的陆潇潇惊艳到了。
咽了口口水,老实的点了点头。
“这些都是你的,我还有事情要忙,你先吃吧。”
陆潇潇知道今天的目的。
她需要帮住陆鹤之和肥仔稳住一个人。
一个比魑更可怕的人。
在礼仪小姐的引导下,她来到了一间私密的包厢。
胡江华正抽着雪茄,翘着二郎腿坐在主位上。
“赵玉堂那小子呢?招呼也不打,就跑路了?”
“没有,赵老板有点事,出差几天就回来了。”陆潇潇微笑道。
突然,她的手机收到了一条消息。
低头一看,是赵玉堂发来的。
【陆同志,陆鹤之被我拉上船了,粤市那边你尽力而为就行,不要被胡江华伤害到了,他这个人很危险。】
陆潇潇脸上的微笑更浓郁了——你终于意识到了,有些东西,是拳头解决不了的。
“你——不怕我吗?”胡江华拿下雪茄问道。
怕?
陆潇潇想到。
有个人。
即使各自被丢在岁月与人群中那么多年。
他还是跨过了时间。
准时的出现在那天夜里保护我。
他和那个油嘴滑舌满嘴谎言的姓竹的男人不一样。
他就是我的靠山。
有他在,天塌了我也不怕!
“我会,保护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