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待母亲睡着后,悄悄穿着睡衣到了宾馆走廊。
母亲由于病痛,好不容易才睡着。
她拿着手机,靠在窗台上刷着朋友圈。
陆潇潇的朋友圈里更新了很多出入高档酒店的照片,还有她浓妆艳抹靠在泳池边的自拍等等。
“才多久不见,就这么潇洒啦。”黎明笑着给陆潇潇发了一条消息,但是过了许久对方都没有回复。
她放下手机,望向远处山边的圆月,叹了一口气。
······
突然,走廊的另一头响起了沉重的脚步声。
前台小姐姐带着赵玉堂和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正朝她这边走来。
小姐姐整个人都因为恐惧把脖子缩回去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穿着高跟鞋的原因,走路都打着摆子。
黎明见了血,也顿时一阵头晕目眩。
粤市国贸大厦的事件仍然是她最大的阴影。
“黎明?”浑身是血的男人开口了。
黎明一听,然后转头仔细辨认了一下。
虽然那张青涩的脸庞沾满了血污,但仍然可以认出是陆鹤之。
她顿时什么都不怕了。
“陆鹤之!你,你怎么了······”
这么多的血,一般人看了,都会觉得像是出了重大车祸后的受害人,还是被两辆运着巨石的大货车互相对撞夹在中间的那种。
“我没事,这都不是我的血。”
陆鹤之后退一步。
他不想让身上的血脏了黎明的手。
黎明顿时眼泪就在眼眶打起滚来。
“快带他去房间吧,这位大哥浑身黏糊糊的。”赵玉堂对前台小姐姐说。
小姐姐重重的点了点头,然后带着陆鹤之去了不远处的房间。
“黎明,等一下。”赵玉堂叫住了黎明。
“老板,陆鹤之他没伤着哪里吧······”
“没有,我们,额。”赵玉堂眼角抖了抖:“我们去杀羊了,我想带几只养回粤市,听说芒山县的羊肉很好吃。”
“杀羊?”黎明愣了。
“对,杀羊,赵兄他非得逞能自己上,他身上那些都是羊血。”
不愧是赵玉堂,撒谎都不用动脑的。
“这样······”黎明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了。
“对了,芒山县官府提高了你们家的赔偿。”赵玉堂把下午争取来的新合同递给了黎明。
“啊?”黎明整个人都木了。
“拿着吧,今天我也累了,得休息咯。”
扫了一遍合同,黎明看见了末尾的七十万。
她揉了揉眼睛,再看,还是七十万。
眼泪再也忍不住了。
“老板!”
赵玉堂正在开自己房间门,就被她叫住了。
“怎么了?”
“谢谢你!”黎明抱着那张合同,给赵玉堂深深的鞠了一个躬。
赵玉堂显然也有些措手不及。
他也没回头,盯着门把手。
“是陆鹤之帮你争取的,其实和我没什么关系。”
黎明听了后愣了愣。
陆鹤之虽然人很好也很照顾自己是没错,但是认识他那么久,他就是一个热心肠的普通大男孩,哪来的那么大本事去求县官府?
“你别不相信。”赵玉堂推开门:“其实刚认识他的时候,我也一直低估了他,到现在我才知道,他真正的潜力我们谁都没法想象。”
赵玉堂关上了房门。
黎明抱着合同呆呆地站在原地。
——
陆鹤之站在淋浴下冲净了身上的血污。
看着脚下鲜红的液体螺旋流入水槽,他突然伸出双手瞧了瞧——除了右手还留存着长出鳞片的痕迹外,没有别的什么变化。
他关掉水龙头,上前走到镜子边。
伸手擦掉上面的水雾。
不出意外,镜子里站着那头黑色的浑身鳞片的怪物。
爸爸。】
镜子里的怪物说话了
你今天晚上还没吃东西,我好饿。】
“我都没饿,你饿什么?”
想吃东西,想吃想吃。】
黑龙一样的怪物扭扭捏捏,像极了一个讨零食的小屁孩。
“切。”陆鹤之显然已经习惯了这种旁人看了会吓坏的镜像:“你看看你,长得比我壮,看着也比我凶狠,怎么还会肚子饿。”
披上浴巾,桌面上是早就泡好的五桶统一方便面。
我不想吃这个!】
“没有肉吃,现在点不了外卖,我也没有钱。”
被寄生后陆鹤之的胃口颇好。
吃完泡面后,他倒在床上,关掉灯,打了个饱嗝。
然后满足的点上一根烟。
你能不能换另外一只手,熏!】
“啊?哦哦对不起。”
陆鹤之连忙换左手拿烟。
爸爸为什么总是拿着那只探测笔扎自己?】
右掌上的立冬眨巴着眼睛。
抽了好几口烟,陆鹤之才缓缓说。
“等那只笔里面的读数满了,我就得死了,这副身体就是你的了。”
为什么啊】
“没有那么多为什么。”陆鹤之捏灭了香烟:“如果那个时候你还有现在的意识,能不能答应我,不要像你的那些······”
他犹豫了一下。
“像你的那些朋友一样,去吃掉无辜的人。”
立冬没有回答。
过了一会,房间里传来了陆鹤之的鼾声。
他确实太累了,一会就睡得一塌糊涂。
我答应你!】
立冬默默说道。
——
第二天,陆鹤之睡到下午才醒。
一爬起来,浑身肌肉酸痛的不能自己。
打开手机,赵玉堂在中午就给自己发了条消息,他到县里公安局帮着处理昨晚那群鬼蛊蝙蝠的尸体,顺路给自己带了点当地小吃。
“这个家伙。”
陆鹤之笑着摸了摸床头的烟盒。
空了。
这个时候赵玉堂发来了一条信息。
“陆兄,醒了没,下来大厅恰饭。”
陆鹤之回了一句马上,然后穿起了衣服。
宾馆大堂的一侧设了一家餐厅,平时用于承办县里的各大结婚酒席,现在居然被赵玉堂整个包了下来。
当然黎明和她的母亲也被赵玉堂招待了。
穷困一生的老阿姨哪里见过这种排场,她想四处张望,却又碍于没见过世面的薄脸皮,只是低着头看着面前的碗笑着。
黎明看见陆鹤之下来了也很开心,眼睛里闪着小星星。
赵玉堂在一边偷偷的给陆鹤之比了个大拇指。
“服务员,上菜!”赵玉堂招了招手。
一桌子清淡而精致的菜被依次端上了桌子。
——
华道士正在翻着一个垃圾桶。
翻出了一个吃了一半的粽子,他高兴的大笑。
“哈哈,老夫今晚有着落了!”
一旁路过的接孙子放学的老太婆见了,连忙拉着孙子快速路过。
“好好读书,不然以后你就是这下场。”
华道士听了也不恼,他笑着给小朋友挥了挥手。
小朋友被这个老道士吓得赶紧跑。
他又伸出手往垃圾桶里翻翻,看看还有什么好东西。
然后又翻出半瓶可乐,和一张碟片。
他擦掉唱片上的污垢。
是黄家驹的《海阔天空。
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
他沉默了好一会。
手里的半个粽子和可乐掉在地上。
他用衣服把唱片擦得干干净净,然后快步朝一旁的修电脑小店走去。小店的打工小哥看见是华道士,坏笑了一下,然后道。
“算命的,我命里就一个穷字,不用算了。”
“小兄弟,可以给我放首歌吗?”
打工小哥从来没见过平时嬉皮笑脸的算命老头如此深沉,他愣了一下才收起了自己的坏笑,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可以的。”
碟片插入电脑,打开音乐播放软件。
一阵电磁声后,黄家驹浑厚的歌声传了出来。
今天我。
寒夜里看雪飘过
怀着冷却了的心窝漂远方
风雨里追赶
雾里分不清影踪
天空海阔你与我可会变
迎着冷眼与嘲笑
从没有放弃过心中的理想】
华道士闭着眼睛,靠在电脑桌前打着拍子,嘴巴默默跟唱着这首粤语歌,连一旁的打工小哥都觉得这个老北方汉子唱的真标准。
现在的华道士,倒不像是一个老神棍。
他现在像是一个怀旧的老人。
听着年轻时爱听的歌谣,眼泪润湿了眼角。
一刹那恍惚
若有所失的感觉
不知不觉已变淡
原谅我这一生不羁放纵爱自由】
一首歌很快结束了。
打工小哥从恍惚中醒来,算命的唱歌居然出奇的好听,给他一种沧桑和无奈的感觉。
“谢谢,小兄弟。”
华道士微微欠身,然后接过打工小哥递回来的碟片。
转身,准备离去。
“老先生!”打工小哥不自觉的换了个称呼:“为什么您要听这首歌。”
“老夫怕以后没机会了。”
“啊?”
“这首歌是老夫的青春啊。”
“您老人家也有青春?”
“你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