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先生,怎么说?”
“其实老夫上次来还是十多年前了,那会县里还没通水泥路呢”华道士撸起袖子钻进钢筋混泥土的缝隙里:“娘勒个脚,这群狗日的把入口的洞窟给堵上了。”
陆鹤之和赵玉堂凑前去一看。
果然,一个原本影藏在乱石窟里的长条缝隙被水泥堵得严严实实的。
这群台省人估摸着也在这深山老林里找了不久。
他们大概不知道这个被封起来的石缝才是进山寻找青铜镜的最佳入口。
“炸开?”陆鹤之问。
“不行。”赵玉堂思索了一会说:“这里离县城说近不近,说远也不远,爆炸一定会引起别人的注意,而且现在手头上也没有足够的材料够我攒一颗炸弹出来。”
陆鹤之抬头望了眼山腰那处黑洞洞的石窟。
“那我们只能上去了。”
“走吧。”赵玉堂脱下了西装外套,随手搭在一根钢筋上,然后解开了白衬衫上面的几颗纽扣,露出了壮厚的胸膛。
赵玉堂虽然没使用过工业电梯,但是经过他一顿摸索,他还是很快的启动了这台巨大简陋的机器。
电机转动,钢索绷直。
三个人乘着电梯往山腰而去。
华道士从怀里掏出了两张符咒递给两人。
“谢了。”赵玉堂双手接过符咒,闻了闻,是水银的味道:“老先生,在你们道家的学说里,为什么水银能够克制那些蝙蝠呢?”
“水银乃阴阳相交之物,鬼于阴,遂惧此物。”
“什么意思?”陆鹤之一脸懵逼。
赵玉堂思考了一下,然后凑到陆鹤之耳边道。
“你知道朱砂吗?”
“知道。”陆鹤之点了点头。
在他的认知里,朱砂是一种赤红色的粉末,以前在杂志上看到过,世界各地的洞穴里远古时期的人都喜欢用这种粉末作画。
“他这句话的意思其实包含了一个化学转换的公式——就是朱砂加热后分解为汞和硫,从而得到液态的汞,也就是水银。反过来,汞加入硫磺进行加热,又变回了朱砂。”
“朱砂的颜色无限接近于鲜血,这种神奇的粉末给了我们祖先强烈的视觉冲击与幻想,只要在特定环境下,朱砂和水银可以无限的进行转换,像极了太极图中蕴意的无限轮回。”
“古人觉得这种现象就像是生命与时间的无限轮回。”
“朱砂为阳,水银为阴。”
“所以古代帝王,比如秦始皇的皇陵里,就流淌着一条水银构成的川流,还有各种所谓的长生不老药里都有水银这一味药剂。古人以为,只要掌控了这种神奇的物质,就能掌控时间与生死轮回。”
“而道家将这一认知收录进了自己的学说里,认为水银除了以上的效用,还能用来辟邪。”
“哇。”陆鹤之听后惊讶的张开嘴。
“其实水银并不能辟邪。”赵玉堂压低了自己的声音,尽量不想让旁边的华道士听见:“你不是问过我这个问题吗兄弟,现在我回答你——水银的分子结构能折射魑身上的某种波,破坏那种波的结构,所以魑本能的害怕这种物质。”
陆鹤之点了点头。
他明白赵玉堂的意思。
尽管华道士的认知只是他的一厢情愿,是他的信仰。但是他已经那么老了,就让他认知的世界一直保持下去吧。
有时候不说破也是一件好事。
——
终于到达了洞口。
陆鹤之和赵玉堂两个人强压下了有些兴奋的心情。
华道士倒是有感而发,他抚摸着洞穴壁上的青苔。
“以前到这里的时候,师傅还在。”
他说这话没有了疯癫老头的语气,像是变成了几十年前曾经年轻得意气风发的拜师少年。
华道士回过头。
从这里正好可以看见入夜的芒山县城。
洞里潮湿的风灌了出来。
“陆兄,你看地上的脚印。”
赵玉堂把电筒对准泥泞的地板。
上面有着乱七糟的鞋印,但是只有进去的,没有出来的。
两个人相视一眼。
潘经理他们果然没从这洞里出来。
“我们进去吧。”陆鹤之握紧了右拳。
三人打着电筒小心翼翼的朝洞穴深处探去。
卡斯特地貌下的石山洞穴奇多,而且经过常年的流水冲蚀,结构也古怪万分,寻常人贸然进入,非得被困死不可。
一路都是下坡,越往深处就越安静。
刚才在洞口方还能听闻远处县城的嘈杂人声,现在只能听到石缝间山泉的嘀嗒声和心跳声。
无声与黑暗,压抑得可怕。
顺着潘经理的脚印,往下走了约莫半个小时仍然不见尽头。
陆鹤之望了一眼刚才车上赵玉堂给他送的卡西欧登山表,上面的读数显示着现在自己已经身处于海拔负97米,相当于地下三十多层的深度了。
“老先生进来过这里吗?”赵玉堂问。
“没有,师傅曾经带我也只是到洞口而已。”
华道士准备的很充分,一路上都洒下了某种散发着荧光的土,以此为标记,为了出去时寻到出口。
赵玉堂的手电突然在这个时候闪了闪。
“卧槽!”他脚下一滑。
三人还没反应过来,就顺着光滑的石壁划入深坑。
——
“你妹的,肥······”
陆鹤之一口气差点咽下去了。
“陆兄!对不住!”
两百斤的肥仔从陆鹤之身上起来。
他拍了拍身上的污泥,从地上站起来,扶着一块石头,把眼镜摘下来擦了擦。
再次带上时。
他赫然发现,旁边的不是石头。
而是······一个蹲在地上赤裸身子的男孩。
他咧着嘴笑着,恐怖的是他两边的嘴角裂开到耳根。
“我他妈!”赵玉堂后退了两步。
手电筒在两只手间跳跃,过了好久才拿稳。
“安静!”华道士突然低吼一声。
两个年轻人顿时捂上了嘴巴。
华道士一把夺过电筒,朝洞穴穹顶上照去。
这个洞穴的规模直逼粤市疾控中心的神枢所,甚至有过之而不及,头顶是一棵棵庞大的钟乳石,每一棵都像百年古树一般,倒长在上。
而令人发怵的是。
钟乳石间,密密麻麻的倒挂了无数的鬼蛊蝙蝠,它们收拢着羽翼,似乎正在黑暗中沉睡。
呼——
赵玉堂长长出了一口气,下意识倒退几步。
他打开了自己的阴阳眼。
旁边的陆鹤之举着右手似乎也在观察周围的景象。
原来蹲地上的小孩只是石刻的石像而已,只不过雕工过为入神,让人乍一眼看上去如同活物一般。
陆鹤之借着立冬的眼睛也发现了。
他看的更远。
这些石像实际上是一座座桥墩。
面前是一片广阔的地下湖。
一道古朴的石桥直挺挺的通往远方,远方被浓雾遮盖,看不见尽头。谁能想象的到,在荒无人烟的深山老林的洞穴里,居然隐藏着如此壮观的人工与自然相结合的奇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