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窑室很快建造好了,重华和丹朱日日泡在窑室里继续研究他们的黑陶。
阿瑶上次闯了祸,再不去窑室了,只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重华劝了几次,阿瑶却只是推脱自己在房里潜心修炼。能修炼什么呢?平儿告知重华,阿瑶日日在房中只是发呆。
重华明白阿瑶心中是想要离开,他也在筹谋,可毕竟不是短时间就能成行的。重华心中担忧,只好请了娥皇去劝慰阿瑶,毕竟都是女子,想着总能说上些体己话,却不懂了阿瑶的心思。
娥皇听了重华的话自然是满口应下,当天就去找了阿瑶。
“阿瑶姐姐,我今日想去街市买些绢布,女英躲懒不肯去,你陪我去吧。”娥皇看上去大大咧咧,心里却有计较,不愿辜负重华的信任。
阿瑶在屋里闷了几日了,本不想出门,可禁不住娥皇的软磨硬泡,只好出来了。阿瑶向来对身外之物不感兴趣,可到了布庄,还是忍不住惊叹,果然中原地产丰饶。
娥皇走进布庄,门口摆着寻常的葛布和麻布,她看也不看。店主看娥皇进来,赶忙迎上来,引着两人走向里间。里间陈列着绢帛丝锦,黄红褐蓝,色彩丰富。娥皇试了几匹都不甚满意,来问阿瑶。
阿瑶赶忙摇头:“你看我终日素服,就该知道我不擅长此道。”
娥皇一想果真如此,便自己挑了布匹颜色,一面着店主去请人过来量体裁衣,一面拉着阿瑶坐下,殷切的说:“我知道姐姐不在意这些,可女子终是要嫁作人妇的,衣着光鲜些也是为了讨夫君的欢心啊。”
阿瑶心道,我司幽国中人并不婚嫁。可听着“夫君”两个字,她心中浮现出重华,重华会关注她的衣着吗?
“男子都会在意女子的衣着打扮?”阿瑶有些不确定。
“那是自然,若是庶民倒也罢了,姐姐是神裔,将来嫁的也定是世家大户,越是世家越是注重衣饰,毕竟华贵的衣饰也是地位的象征。”娥皇娓娓道来,是真心在为阿瑶着想。
阿瑶感受到了她的善意,虚心听着,两人还逛了城里的首饰店,一天下来倒也尽兴。
一旬过去,丹朱和重华终于研制出了薄如蛋壳的黑陶。比起丹朱之前研制的黑陶,改良之后的黑陶不仅轻薄,硬度也进一步加大,轻易不容易损毁,且其黑匀称发亮,如二八少女如云的鬓发,散发着柔和的光泽。
黑陶在镂刻方面也有了进益,不仅能够刻简单的花纹,还能镂空雕刻,精美非常。一时间,世家大族都以能够拥有一件黑陶的陶器为荣。丹朱重华也不藏私,招募了陶匠倾囊相授,可陶匠虽手巧,制作的黑陶却不及重华。
重华和丹朱在大成之日将这精美的陶器敬献给了帝尧,帝尧大悦。重华趁机提及自己思念家中父母幼弟,想要回乡探视。
帝尧素来知道重华父母的恶行,见重华不计前嫌反而一心要尽孝道,心中赞许:“重华,回乡孝亲是善举,我自然不能阻拦你,只是我心中有一个难题,不知你能不能为我解决。”
重华恭敬道:“愿闻其详。”
帝尧望着门外连绵的屋宇,道:“如今天下太平,人丁兴旺,人们不需要再为生存而发愁,但我希望他们能过得好。
过去氏族之间多有争斗,其实岂止氏族之间呢?族内不还是争斗不休,弟弟嫉恨哥哥,父亲忌惮儿子,妻子怨恨丈夫,人多了纷争总是不断,所以我奉行仁德,希望能驯化一些百姓心中的戾气。可是不够,远远不够。我希望能有一套仪轨,来指导百姓的言行,让兄弟、父子、夫妻能够和睦相处。”
这是治世之道,重华不敢马虎:“庶民不知,此事干系重大,需细细参详。”
帝尧颔首道:“自然需要细细参详,我便将这个任务交给你和丹朱,你回姚墟,”转头朝向丹朱,“丹朱,你回你的封地丹渊,我不仅仅要听到你们的计划,我还要看到你们的成果,明白了吗?”
重华和丹朱齐声唱喏。
回府后,丹朱找重华商议:“重华兄,父亲今日所言,你作何想?”
重华心中已有了一些计较,嘴上却说:“毫无头绪。”
丹朱一听连重华也没有想法,更多了一丝担忧:“父亲这个任务的确有些为难,我便罢了,再不济也有些门客可以商议,况且丹渊还是我的封地,真有了仪轨我便可以推行下去。姚墟是你的家乡,你在乡间虽有孝名,可毕竟无权无势。”
丹朱说着说着,竟开始替重华担忧起来,自己该怎么办反而忘到了脑后。重华心里涌起了一丝感动,却稍纵即逝,口中只是附和着。
几日之后,重华和阿瑶向娥皇女英辞行,带着帝尧赐下的牛羊仆役,向东而去,同时,丹朱携门客向南而去,他们五人在晋阳城门口道别。
女英的眼眶有些红,只盯着重华不说话。娥皇面上倒看不出什么,道:“也不知父亲怎么想的,竟同时遣了你们离去,这晋阳城少了你们只剩下我和女英该多么无趣。”
丹朱心中这不过是一场短暂的别离,毕竟大家还年轻,以后相见的机会很多,所以很是坦然,见妹妹这样,心中知道她是舍不得重华,嘴上却偏要说:“哥哥竟不知妹妹这样舍不下我,那你便随我去好了。只怕妹妹心中固然想要出晋阳,却不想随我南下吧?”
娥皇只瞪着丹朱,女英却是泫然。重华道:“怎会无趣,晋阳城中还有你们的众位哥哥。”
阿瑶看着女英的眼泪落向了地面,本来满心的欢喜也夹杂了一丝苦涩。离开晋阳本是她所愿,现在她总觉得是自己造成了众人的分离。
虽然在重华的事情上她不愿和娥皇女英亲近,可同住日久,女英内向却温柔娴静,也不曾为难过她,娥皇性情豁达似男儿一般,阿瑶与她能说得上话,如今要离开了,反而添出了一缕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