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澈一阵后怕，同时感慨自己命大，感慨卦聚灵龟命苦。

“怪不得我每月十五来伏魔水阁偷灵气，都能察觉出灵气中含有怨恨、愤怒、不甘、孤独和杀意。

原来我偷取的灵气都是源自卦聚灵龟，而灵气上则沾染了老龟的情绪。

卦聚灵龟可能会撒谎骗我，可是灵气上的情绪却造不了假，难道事情的真相……”

徐澈在伏魔水阁里思忖良久，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卦聚灵龟发出了悠远的呼声：“喂，后生！你走吧，你若是有心人，就把我的故事偷偷流传出去，千万别告诉给宗派内的首脑，我猜测那伙人明知道我被困水底，也不愿意救我。

你要是把实情说了出去，没准还会被扣上造谣生事、抹黑师门的罪名。

我不怕死，只怕真相湮灭，我的故事，哪怕被当作谣言野史，也要流传下去……”

徐澈似乎被触动了，身子一颤，义正言辞道：“不，我不会走！我要救你离开！”

“哈哈哈哈哈……”

谁料到卦聚灵龟居然发出了一连串大笑，像是讥笑徐澈的自不量力，更像是自嘲。

“晚辈后生，你可知道这紫虹界天有多高？地有多厚？你太自不量力了，走吧，我不指望你救我，你也别想从我这里骗到任何好处！”

五百年来的人情冷暖使老龟的心彻底死了，卦聚灵龟不再迷信希望，也不愿意相信任何承诺。

徐澈立定原地，丝毫不动摇。

“卦聚灵龟，我知道你教人骗惯了，不愿意相信我，我也不指望你信任我。

我并不是多么高尚正义的人，有很多邪恶不公的事情我阻止不了，我甚至没有勇气面对它。

很多事我管不了，也不敢管。可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我不能看着你一生困死碧湖之底，我可能不是在救你，而是在救我自己。

我清楚自己的实力，只是个洗凡期中阶的垃圾。我不敢把话说得太难，但我愿倾尽全力，哪最后失败了……”

老龟沉默良久，忽然说道：“人族总是爱煽情，罗里吧嗦一大堆，半点有用的都没有，你若是想救我，就来碧湖水底吧！”

徐澈往前走了几步。

青湛湛水波涌动的碧湖让徐澈止步不前，他手心里攥着避水玉符，却迟迟没有分开水路，走入湖底。

徐澈有必要仔细想一想，卦聚灵龟是不是打算骗自己去湖底送死。

卦聚灵龟问道：“小后生，你是怕了么？”

“是!”徐澈没有回避，更没有找借口。

卦聚灵龟：“小后生，坦言内心里的恐惧并不是一件丢人的事，假装勇敢才是。”

话音未落，水面霍然分开一条路来。

徐澈下定决心，顿时进入了碧湖当中，目不斜视，卸下了心中的恐惧，径直地潜入湖底。

果不其然，徐澈越往水底下潜，灵气的浓郁程度越高，卦聚灵龟所说的好像并不是假话，伏魔水阁的灵气源头是那湖底的聚灵大阵。

此番下水，与上一次截然不同。

上一次徐澈身旁始终萦绕着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压迫感，而这次，危险气息荡然无存。

徐澈一口气潜到了聚灵大阵附近，而聚灵大阵底下，压着的就是卦聚灵龟。

有法阵的阻碍，徐澈看不见卦聚灵龟的形象，却能感觉到他的气息。

身处此地，徐澈反倒不害怕了，甚至连紧张的情绪都一扫而空。

如此近的距离，假如卦聚灵龟有心杀徐澈，即使徐澈长了六条腿也难以逃脱。

卦聚灵龟察觉到徐澈已经下水，低声道：“好后生，胆量倒是不小，你真不怕我杀你？”

徐澈：“说不怕是假的，心里有点慌张，但还是下水了！”

“好！初生牛犊不怕虎，你小子有几分我当年的气魄，你靠近些，我有点东西给你。”

徐澈按照卦聚灵龟的指示往大阵靠近了几分。

聚灵大阵以珍贵的石料雕篆而成，上面布满了奇异玄奥的符文，虽然历经五百年的水浸沙蚀，依然崭新如初，散发着诡异且妖艳的光芒。

徐澈凝神看了聚灵大阵片刻，脑子里昏涨涨的，突然泛起一阵恶心，看来聚灵大阵深奥无比，是目前的他绝对参透不了的法阵。

卦聚灵龟道：“晚辈后生，你既然有心救我，我给你一样东西，你可要接好了！待会儿发生一点响动，你可别害怕。”

“我都不怕你杀了我，还能怕一点响动么？”

“接好了！”

卦聚灵龟话音刚落，青白色的聚灵大阵突然开始剧烈摇晃起来，一股极强悍的力道从大阵下喷涌而出，霎时间碧湖里掀起万丈波澜，狂风龙卷。

徐澈感觉自己像是站在一座活火山口上，火山口里的岩浆翻腾奔涌，马上就要喷出……

守在碧湖外的护阁使者不是瞎子，自然看到了碧湖里的惊天异相。

“老张，你快看碧湖那边！仿佛是有大事发生，咱们要不要去看看？”

“老李，不能去，每月十五伏魔水阁肯定会出现怪事，见怪不怪，你全当没看见！”

“可我明明看见了啊，难道不去管管？”

“你管得了么！宗主有明确的指示，只要没有人擅闯伏魔水阁就行，其余的事与你我无关！”

老张无奈，闭上眼就是天黑，只好当没看见。

有时候，尸餐素位并不是一件坏事……

水底下惊天异相持续了能有一分钟，狂躁恐怖的力量逐渐散去，徐澈透过泥沙乱搅、漩涡密布的湖底，隐约可见聚灵大阵上方有一熠熠生辉之物。

悬浮的宝物能有成年男子的手掌大，呈椭圆形，使徐澈联想起他小时候在博物馆里见过的恐龙蛋化石。

离近一看，才发现那宝物原来是一面乌黑无光的盾牌，可如果是盾牌，体积又未免太小了些。

上面绘有乾坤坎震巽离泽兑种符文，看起来神乎其神，显然不是一件凡物。

徐澈还未发问，卦聚灵龟先发话了。

“后生，我的肉身被困聚灵大阵五百余年，肯定是出不去了，我只能将此宝送出，我的这件法宝唤作千钧妖盾，几乎能抵御离尘期以下的一切攻击，你将千钧妖盾取走留着用吧。

你若是有心救我，就将伏魔派里的法术神降术学来，我再给你交代下一步该做的事。”

徐澈忽然泛起意味深长的一笑：“你难道不怕我骗走你的宝物后，再也不回来吗？”

“你敢下水，我就敢把法宝托付给你，我被人骗了那么多次，知道那滋味不好受，你既然选择相信了我，我也愿意相信你。

后生，你离开尽快此地吧，月光即将消失，我要陷入昏迷当中了……”

徐澈半晌无言，默默把千钧妖盾收入涤魂葫芦里，一言不发地朝水面的方向游去。

徐澈忽然回首道：“归元前辈，我若是不能将你救出湖底，我徐澈，誓不为人！”

卦聚灵龟处于浑浑噩噩的状态，不知道听没听见他的话。

老龟昏迷前一直在想：“但愿我这次没有愿所托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