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的哭声清脆，不带一丝鼻音，两眼水汪汪的，像极了受欺负的落水狗。

小二愣了一下，冥子修表情变得不耐。

小二吓得腿一软，刑主大人不曾带过生人来梦魇阁，顶多经常带一只猫，所以在小二眼里，此刻自己已经得罪了元辽刑主重视之人。

见冥子修黑着脸，小二扑通一声伏地跪下，手中的盘子却稳端着。

“大人饶命，小的不是故意冲撞小姐的，”小二颤声说着。

小团子眼泪汪汪的，眼珠滴溜直转。

冥子修黑着脸：“回去坐着。”

小二抬头：“啊？”

小团子缩了缩脖子：“......”

虽然很想跳下楼梯逃走，还是往里走去。

当人家面连续逃两次，似乎有些不大尊重人。

小二还跪着，冥子修只说了句上菜就没再管了，继续回到木榻上假寐。

小团子闲的无聊，干坐在木榻上也不是个事，好奇走到东边饕餮雕像边上，用手摸了摸。

“不要碰。”冥子修声音清冷。

“哦。”

小团子答了声，还是忍不住摸了两把。

回到木榻上，开始不断有人来上菜。

冥子修的席面大多都是清淡的小菜，像白灼菜心，清炒蓬蒿，玉菇汤一类，唯一的荤腥是清蒸鲈鱼，配了一把嫩绿葱花。

小二上了三壶酒，上面贴着黄底红字标：闷倒驴。

小团子肚子疯狂咕咕叫了起来，冥子修瞧了她一眼：“吃吧。”

小团子本来还吃的慢，却觉得越吃越饿，后来嚼也不嚼只要到碗里的食物都吞了下去，像仓鼠囤食，一口一口往嘴里塞，腮帮子鼓鼓的却不见动，塞满了就一口吞下去。

冥子修吃的慢条斯理，一小口菜，一大口酒。

两个人各吃各的，不过一会儿，七个菜就被小团子吃个不剩，却还是觉得饿。

冥子修倒了一碗酒放在她面前：“喝了。”命令式的语气。

胃里的空虚吞食了少女本就不强的思考能力，拿过酒一杯下去，又苦又辣。

一路从喉咙辣到胃里，嘴里泛苦，一碗酒喝完，小团子晕乎乎的，肚子不饿了，像要涨破一般，食物混合在一起的腥臭味返上来，十分难受。

小团子痛苦地趴在桌子上，头上冒出虚汗：“我怎么了？”

冥子修只抬眼看了一眼，答：“刚刚让你别乱碰，三千年前黄泉混沌出现缝隙，现在在人间的雕像都是那些神兽的分身。”

小团子反应过来：“我刚刚摸了饕餮......”又发起脾气：“怎么你早不说。”

冥子修不答话，又抿了口酒。小团子没有了力气，晕了过去。

临失去意识之前，她想着，四界异闻录里饕餮因为初到人间，吃了太多而导致昏睡不醒被创世初神带着坠落黄泉混沌大概是真的。

冥子修终于抬眼瞧了她一眼。

过去把人平放在榻上，站着手放在少女腹部，用修为替她消食，站的累了，直接坐在榻上，把少女的头枕在自己膝上，左手随意在少女腹部搭着，也睡了过去。

冥子修醒来时天色已经黑了，少女已经不见了踪影，只床边的饕餮上出现了裂痕。

冥子修眯起眼勾起唇角，右手凝气一挥，饕餮雕像化为粉末。

一只白色小狮子滚到了木榻边。

小狮子摇摇脑袋，声音奶脆奶脆的：“冥子修你干嘛呀？”

冥子修直入正题：“饕餮给你防身的修为你拿来暗算我？”

小狮子：“我哪有暗算你，不过是看今天那丫头可爱罢了，而且她身上有千年修为，又不是破不了这小小的饥饿术。”

冥子修化出一条黑色的鞭子出来，指向小狮子：“呵，她有千年修为也不会用，炙玥说小丫头知道北寰在哪，你去找到她。”

小狮子一屁股坐到地上：“我不去，你动动手指就找到了，还让我做苦力，我还是一个一万岁的孩子。”

冥子修睨了他一眼，目光带着怀疑：“你一万岁了？”

小狮子甩了甩尾巴，十分傲娇：“哼，还不都是乐羡的错，不然我至于长不大吗！”

冥子修：“......”为何同样被困在黄泉混沌中万年，本尊和炙玥都长大了？

他已经失了耐心，一甩鞭子，鞭子上的倒刺都展开了，指向小狮子，小狮子一哆嗦，迈着步子往门外走去：“我去！”

“不要在王都现行，换个样子。”

“换什么？”

小狮子有些生气了。

“猫。”

冥子修吐出一个字。

“我不要！制约那个老女人是猫，我才不要做猫！”说完，小狮子快速消失在梦魇阁之外。

冥子修愣了一愣，收起鞭子。

有些累了，又躺在木榻上。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心情有些波动，一闪身，到了王宫美人殿外。

天色还未全黑，天空湛蓝，即使是万恶的王宫顶上这片天空，往远处看，有些五彩斑斓的云彩，伴着落日在下沉。

美人殿院里的枇杷树已经结果，李子树也枝繁叶茂，地上绿草如茵，已经长到齐腰高，还有数不清的淡紫色的小花。

“呵，这就是你“母亲”住过的院子曾经的样子。”冥子修对着坐在破败的主屋里的人轻声说着，声音很低，但屋里的人听得到。

“乐羡，另一个你似乎按捺不住了呢。”

“是因为那个小丫头吗？所以真正的你苏醒了？她是你重获自由的希望？”

“我倒要看看，当我把你的希望一点一点拖进深渊你会是什么感受。”

“乐羡，你放心，你见识过的，只要一点一点接近，给她一点甜头，再让她承受来自这些凡人的恶意，像你一样。”

“哦，对了，这王都平静太久了，我要你亲眼看着你所在乎的人间，你不惜舍弃同类也要维护的人间，天翻地覆。”

院子里的花开始枯萎，枇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黄，干瘪，掉落，落叶纷飞，草木枯死。

晚风起，冥子修没再往前走一步。

因着中午见到小团子而稍微平静一点的心又躁动起来，想破坏。

男人黑袍猎猎，院子里的风开始嘶吼，在枯树倒下时停止。

破败的房子更加破败，有砖瓦落地。

男人转身，嘴角上扬，眯着狭长的桃花眼。

哦，右相府要办春日宴了。

王都，要热闹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