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今天是咱们王上失踪三年整的日子,全城都要点灯呢。”
西辽内都一处秘密地牢外,大雪纷飞,两名狱卒裹着灰色的狐裘在聊天。
“是嘛,那我们这要不要点?”
答话的狱卒是从西部新调来的,年轻的很,倒不知道这习俗。
“咱们这不点,你不知道,咱们这关的是西辽的罪人,不能点灯的。”
“哦。”
年轻狱卒没再问。
环顾四周,是悬崖峭壁,孤峰顶上,不过一处围了铁门的石洞,往里望去不知深浅,一片黑漆漆的,借着雪光隐隐约约能看见里面的人影,身形消瘦,四肢干枯。
西辽的小郡主今年该十六岁了,照理说这个年纪,按照西辽王宠她的架势,该十里红妆将人娶回内都,引上万人之巅,风光无限。
只是这一段孽缘因着西辽王的失踪而终止,也不知那传闻中如明珠娇艳的小郡主如今花落谁家。
“大哥,咱们这洞里关着谁啊?”
新来的狱卒想着想着,思绪又落到了洞里关着的人身上,忍不住好奇问道。
老狱卒应当是在内都当过差的,手上提着一壶桑菊酒楼特有的桑菊酒,横饮一口,摆摆手:“小伙子少些好奇心,这洞里,关着吃人心的妖怪呢。”
新人的好奇心哪里那么容易停止,年轻狱卒笑着应了,面上装作不甚在意的样子:“是是是,好奇心害死猫,大哥您这酒甚香,想来特别。”
“那可不是,这可是内都独有的桑菊酒,全西辽只一家桑菊酒楼,千金难求。”
——咯噔——
洞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倒下了,老狱卒从身后的囊袋里拿了个已经冷的发硬的馍馍扔了进去,喊道:“着什么急,这几天内都大寒,大雪封山,已经几天没人送饭来了。”
透着雪光,年轻狱卒看见洞里关着的人只穿着黄的不像样的袍子,手背上骨架分明,瘦的可怜。
那人到了门边,隐在黑暗里,像是捡起了那个馍馍,在慢慢啃着。
声音像老鼠偷食。
里面关着的还是个人么?
年轻狱卒嫌弃地皱着眉头。
狂风骤起,卷起雪霜往人脸上打,疼的很,老狱卒带着年轻狱卒往边上的营房里去了。
临进营房前,年轻狱卒似是听见了铁门松动的声音,问了句:“老哥,咱们这个铁门是不是没修过?”
“是没修过,之前还倒过呢,怎么?”
老狱卒回答他。
“没什么,铁门坏了不修不怕妖精跑了?”
年轻狱卒又问。
“不怕,里面那妖精之前也跑过,手脚筋被挑断了,站不起来,爬都爬不了几步路。”
手脚筋被挑断了....
老狱卒说的漫不经心,年轻狱卒听的眉心直跳,真残忍啊。
夜很快来临,临睡前,年轻狱卒听见了铁门倒塌的声音,要去看,老狱卒拦他:“走不远的,明早再周围寻寻就好了。”
他还是想去,一开帐篷一阵冷风直往里钻,老狱卒不悦道:“出去了就别进来!”
到底是年轻,年轻狱卒小声应着,也不惹恼那老狱卒,往山洞的方向走去。
入了夜,在雪光的映衬下,外面的风景格外清晰,透着刺骨的寒。
果不其然,山洞的铁门倒塌,洞口的雪地上有一个及其瘦弱的身影,在一步一步以几乎看不见的速度往前爬着。
假如不是他在寒风中看了一个时辰,他也不会发现她在动。
既然是妖精,被关在这里,想来也不会是什么好人。
年轻狱卒突然起了玩笑心思,静悄悄走向在地上爬行的人,那人披头散发,终于察觉到脚步声缓缓抬头,入目是年轻人咧开的嘴角。
在黑暗中呆久了,反应很慢,等她反应过来,才发现自己被抓住脚踝往后拖了一步。
只是一步,她用一个时辰爬出的一步。
“犯人”没有说话,也没有多余的眼神和动作,只是继续往外爬,一个在爬,一个在拽,这么一来一回,年轻狱卒乐此不疲,转眼,短暂的夜晚就过去了。
“年轻人,”
老狱卒睡了一觉醒来,发现那年轻人竟真一夜未进营帐,喊道。
年轻狱卒这才惊觉已经一夜,那人就趴在地上,披头散发,安静的任他折磨。
“哎。”
他慌忙把人拖回山洞里,将铁门搭在洞口,往营帐方向走去。
老狱卒也不在乎他昨晚做了什么,只见他完好无损,随意问了一句:“人没跑吧?”
“跑不了。”
年轻狱卒脱口而出。
“嗯,那就行,大雪封山,山后又一条小路直通内都,昨晚我这酒喝完了,今儿个我们一起下山买些吃食酒菜回来,以免那天小路也给封了。”
“照这个雪势,小路不该也被封了?”
年轻狱卒好奇。
“说来奇怪,那条路,总是通的,大概是上天有好生之德,给那些被困山里的人留的生路吧。”
老狱卒说着,背起一个布囊,就要往外走,年轻狱卒赶忙跟上。
到了山后,果然有一条还通的小路。
“上天有好生之德,不然我们都得在这山里困死。”
年轻狱卒说着。
在说上天有好生之德的时候忽的有些愧疚,想到自己做完的所作所为。
转念有一想,既是妖怪,那定是人人都有权利来惩罚的,心下又安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