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你这么在意身旁人的性命,那你便为了他搭上自己的性命吧!”浑厚的男人嗓音如同一张铺天盖地的大网,悄无声息地笼罩在言汐身上。
言汐一言不发,极力压抑急促的呼吸,嘴里念念有词。
转瞬之间,关洱被浓厚的红雾包围,那是簪子里隐藏的红光这千年里第一次以肉眼可见的形态出现。
言汐低笑一声,“那我还得谢谢你呢,就怕你拿不走我这条老命。”
说完低头一掌拍碎那些疯狂撕咬着她的小蛇,手里的长剑不断剁碎试图靠近她的长蛇。
但微弱的仙光根本无法抵挡这样的疾风暴雨的撕咬,她的雪白的衣衫被鲜血染红,与地面上那些树叶的暗红血液混在一起。
“这些死在你手下的蛇虫,也都是一条条性命啊?你杀人夺命如此心安理得?”
言汐猛然一怔!
回忆里千年前那座遍布尸体的悦衍国土再次冲出脑海……
“仙神杀人不用偿命吗?”
“这满城的冤魂能同意吗?”
“人杀人尚且要偿命,凭什么仙神杀人却是飞仙的荣耀!”
……
无数的嘶吼与质问挣脱苦苦封存的囚笼,横七竖八的尸体与她眼前破碎的蛇堆俨然重合,化作夺命的触手深深捏紧她的咽喉。
“你是什么人?”
言汐喘息着站在原地,手上的动作如同被封印一般。
“不是什么人,我只是好奇,一个刚飞仙却没有仙根的小仙君,凭什么杀人如麻。”
杀人如麻……
这几个字就像一把把匕首,一刀刀捅进言汐心底最避讳最不堪一击的软肋,胸腔七窍都沸腾着剧痛的血气。
“怎么?被我说中了?”
虚无中传来的声音似乎实质般的眼神死死盯着言汐没有血色的脸,笑声越来越明显,笑得言汐这头白色的凶兽都抑制不住颤抖起来。
就在言汐即将被蛇虫吞噬间,她手中一直捏着的那片叶子忽然飞起,以几不可见的速度冲向身后闭着眼睛的关洱的胸膛。
麻木的言汐心中猛然一震,没留给自己思考的时间,右手已经抓住了那如刀片般的树叶。
她咬紧牙关,从牙缝中吐出:“你怎么折腾我没关系,但是我说了,不许碰我身旁之人。”
她的声音冰冷如霜,任由那刀片在她手掌中强烈挣扎,顿时,她的右手鲜血淋漓,随着动作一泼一泼洒在地上腐臭的枝叶上。
“你护不住他的,总有人要因你丧命!”
言汐一动不动地盯着声音来源的方向,眼底里闪动着不明显的疲惫和讥诮。
“我护不住他,但是你休想伤到他!”
“我没要伤他,可总有人甘愿为你赴死罢了!”浑厚的嗓音因愤怒而破音,“和那猫妖一样,总有人上赶着要替他送命,总有人千百年没日没夜地寻他踪迹!”
言汐听到“猫妖”二字时陡然醒悟,腥红的血光倒映在她半边苍白透光的侧脸上,另一侧却完全隐没在山峦昏沉的阴影里,渐渐隐没成不明显的荒凉轮廓。
“猫妖是被你带走的?”
说话时她的眼底闪动着微渺的光,深深凝望着手上不断挣扎的叶片和血肉模糊的掌心,却完全没有放开那片叶子的意思。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我要让他对我惟命是从,让他向我跪地求饶,让所有人为他灰飞烟灭!”
“为什么呢……”
言汐想不到言洲能做出什么能让人记恨那么多年的事情,可她话音未落,一道耀眼的蓝光从掌中刺出,手上的叶子瞬间化为粉末。
随着蓝光的射出,本已倒下的几棵大树像忽然间被什么打入了死而复生的法光,竟化成一个个发着光芒的小人,对着言汐的手掌流下一道道口水。
“为什么?哈哈哈哈哈,你凭什么知道为什么!”愤怒的声音已接近崩溃发狂,“你为他而来,不惜血肉模糊,又到底是爱还是恨?”
言汐被这留着口水的恶心场面闹得心烦意乱,她没顾及得到身后不断想要挣脱发簪控制的关洱,连声音都跟着扭曲起来。
“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我来,是因为爱!”
她突然感觉刚刚拿到蓝光里藏着她还没来得及看清的东西,一股怒意从她心间漫开,不由分说地用力把关洱推到一旁,粗暴地唤醒血液中沉睡的那道蓝光。
接着一道照亮了半座山峰的蓝光从从她的身上爆开,像千尺而下的瀑布一样冲向周围的发着光的小人,把他们冲散在这强烈的光河之中。
“那我恐怕也要让你失望了,因为你,永远也救不了他!”
这句话像是利刃捅进胸膛,将言汐的心肺都搅碎,然后连血带肉拔出去,让她眼睁睁感觉到最后一丝呼吸都从体内绞光。
“永远也救不了他……”言汐嗓音愤怒而颤抖,“若是他有一丝一毫的损失,我要让整个天界为他陪葬!”
“小仙君,你听过天界的悬赏吗?”男人的声音穿透耀眼的光芒,如同血海里食人的猛兽,每一字都是令人心惊肉跳的血淋淋,“真名不详,性别不详,实体黑猫,为魔界四妖之一。行迹遍布三界,近五百年间徘徊于人魔二界。获其本体者,世代尊享仙格神命;得其踪迹者,赏一生富贵荣华。”
言汐冰冷的身体仿佛被冻僵一般,半晌才在一片凝固的死寂里撕心大笑:“真是疯狂!看来猫妖这小命今天你是非拿不可?”
“我不要命,我要让他永埋地底!”
言汐身上爆开的强烈光芒如浪潮般冲毁所有生灵,唯有不计其数的惨叫与破碎的血腥腐肉在虚空中歇斯底里。
“若是稀粥有碍,我定让三界不复存在。”言汐重伤的身体突然变得无限虚渺,她平静地看盯着光影里的盛世光景,嘴里无声道。
可那道强光真的太耀眼了,她只来得及回头确认了关洱的无碍之后,就在那道光里看到了她从未见过的场景,她追随着那些场景而去。
她感觉到挣脱发簪束缚的关洱正动作轻柔地拿起她那鲜血淋漓的手掌,似乎还愤怒地一掌打翻了那棵壮大的榕树,但她顾不及了。
“关洱,对不起,我还是连累你了……”
她回头走进那道光里,那是她生之源,活之力。
她先是跟着光走,接着追着跑,最后飞了起来。
言汐不知道自己在光亮里究竟待了多久,她走到尽头时,看到了几乎被遗忘的宏伟的悦衍皇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