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个寒风刺骨的日子。大街已完全变成冬的景色,不但街树落叶缤纷,路上的行人也都换上冬装。
由于夏晓萱并没有想好去哪里,所以当她离开宾馆后,只好漫无目的在大街上走着。走着走着,突然想去找杨晨涛,可是又想到现在丈夫一定会去杨晨涛投宿的星期八宾馆找他而作罢,因为丈夫一定会去劝杨晨涛不要介入他俩夫妇间。
夏晓萱茫然的继续走着,她不愿再去想,因为想到的事情不是可怕就是麻烦。
夏晓萱觉得有点累,就停下来休息,发现前面有一家电影院。
为了想打发时间,夏晓萱连片名没有看就买票进入电影院,可能是周日,再加上是上午,观众不多,夏晓萱在后面的硬板椅上坐下来看着银幕。
电影已开始放映,是一部赚人眼泪、剧情平凡的女性电影,故事是叙述命运坎坷的美女嫁错了人,遭受丈夫的凌虐,受不了丈夫的百般折磨离家出走,想去找青梅竹马的男友,恶夫则百般阻扰,逼得女主角潸然泪下,哭得非常伤心。
不但故事很平常,连演员的演技也很拙劣,如果是平时,夏晓萱或许会伸懒腰、打呵欠,甚至看到一半就一肚子气的冲出电影院,绝不会被女主角的处境感动。可是,现在夏晓萱却一面看电影,一面不自觉的流出眼泪来。夏晓萱感到很狼狈,连忙掏出手帕按住眼睛,可是,眼泪一旦流出来,不会那么容易停止。
夏晓萱觉得自己变得很软弱,由于电影中女主角的不幸遭遇跟自己很类似,才让她那么感动,甚至让她泪流满面吧?也因此,才没有心情去计较演技的拙劣和情节的矛盾。
电影当然是以喜剧收场。
粗暴的丈夫遭到报应,自食恶果,女主角也如愿以偿的跟青梅竹马的男友结合在一起。电影一放映完毕,灯光立即明亮起来,夏晓萱连忙站起来,很快的冲进设在通道角落里的化妆室,因为她不喜欢被人看到她的哭相。
她用冷水洗脸,洗脸前,她先照了一下镜子,出现在镜中的脸是一张哭笑不得的表情。电影中,女主角也是同一表情,她这么一想,突然有一股不祥的预感,电影中的恶夫为了不让女主角离开她,使用各种手段,有时要求她不要离开他,有时恐吓她,为了达到不让她离开他的目的,不惜杀害她。虽然电影演得有点滑稽,可是,夏晓萱一点也不觉得滑稽,反而觉得心有感触。
如果夏晓萱决意离开丈夫,或许丈夫会如同电影中的恶夫一样,使出各种手段阻止她离开他也不定,刚才他不就在电话中“我绝不会让你离开我”吗?恐怕不是他还对我有一点爱情才那么,而是为了顾全面子和出于嫉妒心使然吧?
夏晓萱这么一想,更想跟杨晨涛见面,于是她一离开化妆室,立即在电影院内打公共电话到杨晨涛投宿的星期八宾馆。他应该了解我现在的心情,夏晓萱这么想。
杨晨涛立即接听电话,可是,声音有点黯然。
“郑浩言刚刚回去。”杨晨涛道。
由杨晨涛黯然的声音可以马上想象出丈夫为何事来找他。
“他跟我谈了很多事情。”杨晨涛以凝重的声音道。
夏晓萱心想,果然被她料郑
“郑浩言好像认为是我叫你离家出走。”
“是我自己要离家出走,我先生没有权利那种话。”
“可是,郑浩言不那么想,他认为是我造成的,他要那么想,我也没有办法。”
“没有那回事,我先生是个卑鄙人,不反省自己,一味怪罪别人。”
夏晓萱的声音很自然的大起来,她并不是在生气,而是她觉得丈夫的做法跟电影中那个恶夫的做法非常相似。
“郑浩言他本来要去宾馆找你。”杨晨涛继续道:“可是,由于你不肯跟他见面,他才跑来找我,他刚到时,一脸怒容,不像平时的他,他一旦让他见到你,就算使用暴力也要把你带回家。”
“用暴力?”夏晓萱咬牙切齿的道。在她的脑海中,现实跟电影的情节相互交错着。电影中,有丈夫使用暴力把女主角带回家的画面,丈夫也会那样做吗?
对丈夫的厌恶之情又稍微加深一点,同时也更倾心杨晨涛。
“我想立刻跟你见面。”夏晓萱道。
“我当然也想跟你见面,因为有些事情想跟你商量,可是……”
杨晨涛并没有把话完就把话打住,夏晓萱认为事有蹊跷,于是问道:“是不是有人在你那里?”
“不,我的房间只有我一个人,我总觉得有人在监视这家宾馆。”
“真的吗?”夏晓萱这么罢,心想杨晨涛的担心未必全是杞人忧,庸人自扰,因为丈夫他要去蒲洼写生旅行,却尾随在后面跟踪她。
“我想可能是我过虑了……”杨晨涛以黯然的声音继续道。“不过,既然郑浩言开始怀疑我跟你之间有暧昧关系,我想他一定认为今我会跟你见面,如果他跟踪我,就会抓到你……”
“我先生一定会那么做。”
夏晓萱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她的先生的确会那么做,因为他是很固执的人,这种缺点在一个月以前,她却把它视为艺术家的优点加以尊敬。
“因此,我想今最好不要见面,我不想被误会,这不只是为我自己,也是为了你。”
“明呢?”
“明可以。”
“哪里见面?”
“我想最好远离市中心。”杨晨涛一面想一面道。
夏晓萱了解杨晨涛警戒的心情,在王府井或门头沟见面,有被丈夫或丈夫的朋友看到的危险,他不是害怕被看到,而是害怕被误解。
“那么,我们在哪里见面?”夏晓萱再度问道。杨晨涛好像在考虑,没有马上回答。
“景博公园怎样?”过了一会儿后,才又传来杨晨涛的讲话声,这句话让夏晓萱想起结婚前,曾跟杨晨涛在景博公园划船。
那时杨晨涛还是美大的学生。杨晨涛摇晃着船,夏晓萱一面尖叫着,一面紧紧地扶住船。这是甜蜜的回忆,或许杨晨涛也想起了这段往事。
“好。”夏晓萱道。“时间呢?”
“十点我们在公园前的公交车站见面,你方便吗?”
“我会去,杨晨涛兄,你呢?”
“我一定会去。”
“那么,我们明十点见面。”
电话被挂断后,夏晓萱还拿着电话听筒不放,此时她忘了自己是有夫之妇,不是郑太太,而是三年前的女孩夏晓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