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臣可不敢，考虑这么多只是谋士的本分。至于茶马走私案，请殿下放心，一切打点妥当。”

楚缺恢复了平日里书生一面，恭敬地回复完，便退下了。

东宫关注着这个案子，关心着已然起疑心的梁帝如何处理此事，皇宫之内，梁帝自然也是更是心情郁闷。

恭阳侯府管家周保在京都闹出那么大的动静，又加上驸马私赠外域马匹的行为，这桩桩件件，都让梁帝怀疑他和南境是否有某种暗中联系。

况且，这两件事，一件与“茶”有关与一件关于“马”，梁帝对于茶马走私一事，自然心如明镜。

只不过，驸马算是太子的姐夫，这个案子交予太子自然不妥当；而怀王素来与太子不和，这个案子若是由怀王核查，怕失了分寸。

如何处置梁时已经很让皇帝忧心了，加上自己的长女和政公主势必因为马匹走私受到牵连。

又因为将自己的爱女嫁给梁时这个草包，而感叹自己错付公主。

傅聿想到这些就头疼，因为心情烦闷，只带着贴身几个随侍，信步闲走。

梁帝随意询问随侍在旁的韦晏：“朕当初是不是不该让公主嫁给梁时。”

韦公公八面玲珑，讨巧地说道：“梁时是大梁第四代恭阳侯，开国功臣梁珩的曾孙。

可怜天下父母心，皇上赐的这桩婚事也是为公主做尽了打算。

至于其他的事，都是他二人的造化，皇上莫要忧心才是。”

虽然梁帝知道韦晏是最会说这些场面话的人，但是听到这样的话，心里还是稍稍平复了些，刚刚的些许自责与歉疚也消散了。

宇文错是御前侍卫，一直跟在梁帝身后，披霜挂冰，整个人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

他这样的性格，要是在官场混，早就死了千千万万次了。还好梁帝就赞赏他这种完全置身事外的态度。

“陛下，晚膳时辰到了，您是去……”韦晏小心翼翼地打听着，以便早通知早准备。

梁帝滞了滞脚步。

当初皇后极力撮合梁时与和政，二人成婚少不了她的“功劳”，一想起这事，梁帝压根也不想见皇后了。

至于容妃，整日宿在她那儿，固然娇艳柔媚，但他今日似乎也提不起兴趣。

梁帝也只思虑了这两个人，旁的人便懒得去想。

所以最终，他也只是沉了沉脸，没有理会韦晏。

察言观色已快成精的韦公公当然不敢再问，躬身跟在皇帝身后。

走着走着，便愈发清冷和安静。

一股药香突然扑鼻而来，怔怔地抬头，看见前面小小一所宫院，仿佛游离于这荣华奢腴的宫院之外般，未植富丽花树，反而辟出一片小小药圃，宁朴雅致。

“这是哪里？”

韦晏忙道：“回陛下，这是长春宫，翊嫔娘娘的居所。”

“翊嫔……”梁帝眯了眯眼睛，似在回忆。……是啊，翊嫔，傅渊的母亲……倒也常常见，年节等场合，后宫拜贺，她总是低眉顺眼站在很靠后的位置，从来不主动说话，就如同她初进宫时一般。

“韦晏，静嫔入宫，有快三十年了吧。”

韦晏背脊上冒出些冷汗来，不敢多答，是低低回了个“是”字。

“萧韫生了傅彻后，身子还没调养好，又怀了傅辞，怀孕时总是郁郁寡欢，朕允了她的家里人入宫服侍，所以才送了林娴进宫……萧韫与她，一向亲如姐妹……”

贵妃萧韫，皇长子韩王傅彻、穆王傅辞之母，她是这个宫里最美好的存在，也是不能随意提起的禁忌。

韦晏此时深深地体会到“伴君如伴虎”，一个大气都不敢喘，腰身弯得更低。

梁帝扫了他一眼，冷喝一声：“你倒也不必吓成这样……去长春宫吧。”

“是。”

不多时，岑寂的长春宫一下子忙碌起来，招待着多年未至的圣上。

翊嫔率宫婢们在宫门外迎接，礼数分毫不差。

梁帝也只是淡淡看了一眼，只丢下“平身”二字，便大步跨入室内。

翊嫔忙起身跟上，与皇帝同坐于桌前，精心地服侍用膳。

挂炉鸭片盘一品、燕窝八仙汤一盅、玉兔白菜、冰花雪莲、金钱鱼肚、明珠豆腐，这些菜一一上齐了，梁帝龙颜大悦：

“翊嫔，你这长春宫的膳房可比我的勤政殿做的还要好。”

翊嫔生性安静，说起话来也柔声细语，只是简单地说道：“哪里能和御膳房相比，皇上吃着舒心便是最好的。”

梁帝只是说了两个“好”字，便开始动筷子了。

一旁服侍的韦公公感叹道：“这些菜色我从前倒是不曾见过，这怕不是翊嫔娘娘亲手做的？”

翊嫔淡淡一笑，大方地说道：“我整日在宫中待着清闲，也只能把这些心思用在这些上面了。”

梁帝一听更是欣喜，哪里有嫔妃亲手做羹汤的呢？

皇后身子不好，整日歇在房中，别说膳房了，连自己的寝殿都很少出去；

容妃娇生惯养，别提亲自下厨了，估摸着闻到那烟火气就忍受不了了。

翊嫔实在难得。

“这‘燕窝八仙汤’聚八味名贵珍馐为一肴，用燕窝、鱼翅、海参、鲍鱼、鱼肚、竹荪、葛仙米、火腿等十几种原料烹调而成。

鲜嫩爽脆，咸鲜适口，陛下尝尝。”

“这道菜这么复杂，这宫里也只有你耐心细心，肯花功夫。”

翊嫔低头一笑：“这道‘冰花雪莲’，是将去皮除芯的莲子，和用热水浸泡后的哈士蟆一同蒸制后，滗净水，放汤碗中。

再注入清水白糖，上火烧开，倒在汤碗中。

这道菜清爽消暑，这夏日炎热，长春宫离勤政殿又远，皇上喝一些，静静心。”

“好、好。”

暗暗觑了觑脸色，翊嫔温婉地问道：“陛下觉得菜色可还好？”

梁帝点点头，简单的“不错”二字，已经是对她很高的评价了。

果然老话说得不错，想要留住男人的心，就要留住男人的胃。

仅仅是一顿饭的功夫，韦晏每一道菜都会提醒梁帝不要超过三筷子，足可见翊嫔在这方面做得很出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