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卫施染收拾一番和宜容互换了衣服便出府了。

清风浦有一座首阳最好的戏院，名曰“合欢台”，合欢台共两层一楼专供客人看戏，二楼则是戏子休息上妆之地。

“沈稚，你去看看卫小姐来了没。”

“是，小的这就去。”

沈如玉坐在妆台描着眉，他穿着宽大淡粉色的戏服，殷红的口脂衬着他竟有些娇媚，他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嘴角含笑。

“卫小姐，请您移步合欢台，世子在那里等你。”

“你是？”

“小的是世子贴身伺候的奴才沈稚。”

“他为何不在此，却邀我去合欢台？”

“您去了便知道，请跟小的来吧。”

“……”

“世子早已等候小姐多时，还请小姐不要为难小的。”

“带我去。”

“是。”

卫施染刚到却没看到应如期而至的人，心中自是有些不快，如今她不顾清誉与沈如玉私会，心中许是有些紧张的。

“小姐，您请坐，小的去给您沏杯茶。”

卫施染微微颔首，她总觉得有事要发生，并且是她期待的事。

合欢台今日被沈如玉包了下来，倒不复往日的热闹，如今台上空无一人，只有卫施染一人坐在台下。

抬眸间，台上走来一人，粉衣罗衫，步履轻盈，一步一顿缓缓开口：“薄罗衫子金泥凤，困纤腰怯铢衣重。笑迎移步小兰丛，亸金翘玉凤。”

卫施染一时间有些呆滞，只见台上之人举手投足间竟真有些戏子的韵味，薄衫慢拢，水袖盈盈，眉目含情，一时间她竟也入了戏。

只见卫施染缓缓起身走到沈如玉跟前，沈如玉双手扶上她纤细的胳膊，二人和声唱道：“娇多情脉脉，羞把同心捻弄。楚天云雨却相和，又入阳台梦。”

一出《阳台梦》竟让光华变得温柔，她才不想顾什么大家闺秀的清誉，她倦了，他轻轻将她圈在怀中，为她抹去两行热泪。

“都说相府小姐性情冷淡，不想竟是个感性之人。”

“若你再如此，我便走了。”

“好，是我错了。”

“错的是我，竟如此轻易流泪。”

“你…压抑很久了。”

“你如何知道。”

“没有人生来冷淡无情，你只不过是太久没有表达过自己的真实情感，所以性情变得淡漠。”

“………”

卫施染不知沈如玉为何这样了解自己，不得不承认，他说的对。

“今日，这出戏如何？”

“甚好。”

“不，我要你说喜欢，只喜欢我。”

“………”

“你不说，我来说好了，卫家小姐，从第一次见你我便喜欢上你了，嫁我为妻，可好？”

“！！！！”

这一切来的竟如此突然，卫施染像触电般从沈如玉身上弹开，沈如玉则极其强势的将卫施染拉进怀中吻了上去。

他的吻竟是如此清甜，让卫施染毫无余力反抗，也让她沉醉。

红色的花蕊从上方徐徐而落，像极了梦境，一件深红嫁衣赫然出现悬在卫施染身后，沈如玉放开卫施染，扶着她的肩膀向后转。

嫁衣如火，卫施染眸中是说不出的情愫，她看向沈如玉，他的眸子里好像有千万星辰，她想，纵使有的人对她千般好万般痴，都不及他沈如玉对她一笑。

“沈…如玉…”

“我在。”

“你可知，我们的命运。”

“我知道，人生难遇良人，为你，我可以抛去一切。”

“沈如玉，你听好了，我卫施染答应嫁你为妻。”

“！！！！”

沈如玉先是一愣，随后像个开心的孩子抱起卫施染，他沈如玉一直都只是个不愿受世俗拘束的人，随心所欲，潇洒自在才是他。

“出来久了，该回家了。”

合欢台上，二人席地而坐，卫施染静静地靠在沈如玉肩膀上，不曾想过，时间，对她来说竟变得如此珍贵。

“我送你。”

“好。”

“那你什么时候嫁给我？”

“江山易主之前，沧海变桑田时，我会一直等你。”

沈如玉知道卫施染的意思的是在太子登基前他便有机会和她双宿双飞，在这之前，她的心意不会变。

娶她的人只有一个，太子。

要谋反么？

当然不。

那就去一个没有沈如玦的地方。

浓云密布，天似乎要与地融为一体。沈如玉小心翼翼的跟在卫施染身后，直到她进了相府的大门消失在他的视线之中，他才慢悠悠的打道回府。

一进门卫施染便觉得相府安静的可怕，她换做了往日淡漠的神情，到了院子里才发现叶氏和一众嬷嬷等着她。

叶氏皮笑肉不笑示意她走过去，毕竟相府小姐与男子私会与她而言并不光彩，至于她是如何知道卫施染出府，又是如何准时的等着卫施染回来，那就得问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宜容了，虽然那只是在演给卫施染看。

“染儿，你私自出府，是你的丫鬟看顾不周，为娘已经让她替你受过了。”

“母亲教训的是”

卫施染不想多做反抗，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叶氏抿了一口茶，神色犀利，她不想道破有损相府小姐清誉的事，仅仅是为了她自己。

“坐吧，染儿。”

“是”

“这是你姑母从宫中挑选的嬷嬷，过几个月便是你与太子的大婚之日，她们会教你礼仪，你自小冰雪聪明，想必学的很快。”

卫施染犹如死水的眼眸终是闪过一丝失望，在这相府，亲情淡漠，这十五年来竟是无人可靠。

“母亲不也是自小便安排了宜容在女儿身边伺候着吗？女儿若不聪明，岂不是会让母亲失望？”

她其实不傻，这么多年不是没在意过宜容的次次试探，只是不愿意去相信罢了。她故意表明心迹，又故意透露行踪，只为跟自己赌一把，她赌宜容对她忠心，她输了。

“小姐，不是你想的那样，宜容没有！“

“不是我想的那样又是哪样？罢了，从今日起，我身边不需要人伺候。”

她记得沈如玉对她说过，不要压抑自己的情感，可真正释放了，竟然是那么苦。

“成何体统！你堂堂相府小姐，居然和一个下人见识，如此失仪，简直不知礼数。”

“是，女儿失态了，不过主子教训奴才应是无错的吧。”

“对长辈不逊，可否有错？”

叶氏简直不敢相信，她一向沉默寡言的女儿竟会当众顶撞她。

“你既说了，那以后你的身边便不用人伺候了，罚跪一晚，不许进食，算是对你的惩罚。自今日起，你哪里也不许去，由嬷嬷教你礼法。”

说罢叶氏起身带着一群下人离开了，只留一个嬷嬷监视她受罚，叶氏只想让卫施染服软好为她所用罢了。

天空响过几声闷雷便下起了滂沱大雨，卫施染倔强的跪在雨中，寒意浸身。无论如何，她不会服软，意识逐渐模糊，她仿佛看到一个颀长的身影向她走来，但她终是倒在了湿冷的雨地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