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垣从李锴身边离开后,脚步一转,去了另一间暗牢,那里关着郑铭。
他对郑铭倒是像李锴那般试探,而是开诚布公地将事情挑明,一边与他分析了利弊,一边将诱饵抛出,如何断定,他心中也有数。
昏垣说完后,也不再逗留,微微笑了笑,直接离开,向孟曦复命去了。他现如今正在禁足当中,但孟曦的计划不容被打乱,于是他特意挑了晚间过来。
在暗牢中将该说的话说了、该做的也做了,避开人群,到了孟曦避居的院子。
暗牢本就在少君府,他来回倒是废不了多少时间。
他先大致说了两人的情况,孟曦倒是不意外,两人现如今的状况倒是和当初她心中设想的差不多。
两人被囚禁在里面,没有人和他们说话,那里也没有光,他们心中的防线崩溃是迟早的事。
“李锴或许麻烦些,但郑铭或许用不了多久便会将他所知道的说出来。”
他看着正在写字的孟曦,嘴角带笑,眉间的温柔悉数堆砌其间,身长而立,如松如竹。
孟曦不置可否,她让昏垣去试探李锴,而郑铭反倒直接挑明,不过是因为二者性格不同,这般做能得到更好的效果。
李锴行事谨慎,但郑铭却不同,他向来胆小,若是直接将利弊与他分析清楚,倒是不怕他不说出真相,进而为她所用。
而这郑铭不过是条小鱼,西南之地的贪污他或许分了一杯羹,但却只是小头。或许按照郑铭的性格,当他意识到此事严重之后,恐怕肠子都悔青了。
孟曦此举其实也没指望二人有所行动,她不过是想在他们心中埋下一颗怀疑的种子,让二人对他们身后的人产生怀疑。
至于李锴,孟曦倒也不怕,李锴行事向来小心,这一次若不是他过于急功近利,才被她这般误打误撞抓住。
既然人自己送上了门,她就没有不收的道理。西南之地的贪污案一日不解决,她心中便一日不得安生。
春天本是耕种的季节,可至西南之地的虫灾发生后,地里能吃的都被虫吃了。冬天留下的粮食又能撑多久?
众人本以为他们的父母官会开仓救济,却没想到,粮仓开倒是开了,但给百姓吃的东西却是不知存放了多少年的粮食,早就发了霉。
在这种危急时候,百姓也没法挑,有也总比饿死得好。
再后来,粮食少了,他们发放的粮食中便掺了不少细沙,虽说粮食少了,但将细沙吹一吹倒也能熬些稀粥来。
但是,即便粮食再多,也有被吃完的时候。
于是没过多久,粮食没有了,虫灾又再次加剧,当地官员不仅不上报,甚至还妄图瞒报虚报。逼得百姓不得不放弃养育自己的土地,离开家乡。
但西南之地四处都在闹饥荒,又有什么地方能去呢?又有什么地方有食物而言呢?即便有,那么多人,如同蝗虫过境一般,一扫而空。
当消息传到黄泉城中时,已是四月底了,那时,从发生到爆发不过过去了短短两月时间,西南之地却已经死了万余人。
这其中,有的人本可以避免的,可偏偏为了自己的利益,不惜牺牲百姓的性命。难不成,一条命还不如手中的权利重要?
这一次,她便借着这次机会,好好给那些人敲个警钟,告诉他们,到底什么东西才是最重要的。
为官者,是为他人谋福利,而非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
即便孟曦心中愤慨,但西南之地的官员恶劣之处远不止于此,那些人后来见事情实在瞒不住了,便开始向朝中虚报人数,朝中发了赈灾物资后,那边的人像是看到了好处。
将物资私自扣下许多,拿出来的却不足原来的三层。
于是,死亡人数再次剧增。
后来有人冒死写了折子递上来,朝中人才知道其中真相。当时去赈灾的人当场便被孟韫灵革了职,换了人去赈灾,同时彻查!
当初昏垣自西南之地回来后,虽赶了许久的路,但一想到西南之地的惨象,心中悲戚,于是马不停蹄地将自己所调查到的事向孟曦禀明。
孟曦也未曾料到那边情况居然牵连如此之大,待昏垣走后,再去和孟韫灵说阎奕晟之事时,又仔细说了来。
于是此事,理所应当地落到了孟曦身上。
如今半月过去了,那些人总算是有点动作了。
“那边可有动静?”不知何时,孟曦行至圆桌旁倒了两杯茶水,示意昏垣过去喝茶。
闻言,昏垣又笑了笑,走过去端起茶杯:“许多人在府外观察,倒是想进来救人,但……”但少君府的守卫都不是吃素的,不仅没把人救走,反倒被抓了几个。
被抓的人皆是死士,如果被抓,便会自我了结,所以也没留下什么线索。
“快了。”孟曦低眉看着杯中的茶水,只是这般说着。
昏垣正欲说什么,外边便传来一个脚步声:“少主,司马,郑铭说要见司马。”
孟曦嗯了一声,淡淡对昏垣道:“走吧,去听听他的话。”
说完,率先走在前面。
昏垣点点头,三人一同向暗牢而去。
如孟曦所料,自昏垣离开后,郑铭思前想后,左想右想,思来想去也觉得自己似乎只有孟曦这一条路可走了。
他心中明白,孟曦的意思在某些时候便代表的是孟韫灵的意思,她的脸面便是孟韫灵的脸面。她如今怎么做,不过是想告诉郑铭,她们愿意给他一个机会,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她明摆着告诉他,如今这个机会摆在你面前,就看你要不要了。
其实吧,本来这件事中间是没有他什么事的,但偏偏西南地的官员几乎都是他年前去考核过的。
原本当初信誓旦旦不会出事的人,现如今不过短短几月,那边便闹出了这么大的事。
想到当初那人所言,他又如何不慌。
他在知道西南出事后心中甚至暗想:在哪出事不好,偏偏在他管辖的地方,不仅官员出了问题,物质又被贪污,此事若是查出来,他说不定就是那个替死鬼。
他若是早知道有如今这局面,他当初绝不去凑那个热闹。本以为是个肥差,如今却险些把自己搭进去。
他生性谨小慎微,又十分会看人眼色,不然他也不会有如今的地位。
昏垣则出面去见了郑铭,而孟曦躲在了暗处,隔着一面墙看着二人交谈。
他见昏垣来了,有些急切:“昏司马,我都说,我把我知道的,都与你说,求昏司马在少主面前为我求个情吧。”
昏垣微微一笑,不言不语。
郑铭也不在意,开始从他去西南地考察开始说起,这一说,便是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