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刑司处找到了昆兰,把伤痕累累的她带了回去。
“对不起昆兰,我也不知道我最近怎么魔怔了?”我拍拍她的肩以安慰她。
昆兰反而抱怨我:“岂止是魔怔,简直是鬼上身!幸好今天是我挨打才没死成。要是换做贵人,你就倒大霉了。郡主,你最近到底怎么了?你晕过去之后,太子没对你怎么样吧?”
“我练功出了一点小问题,没事的,太子也没对我做什么……我给你涂药吧……”我脸色蜡青,看到昆兰腰都直不起来了,自责不已,“是太子罚你去五十杖刑的吗?”
“是啊,他不明所以地就派人拉我去刑司公公那里,我的天……整整一下午,先后挨了你们两顿打。”
“行了行了,是我对不起你好了吧!”
打开药匣子一瞬间想起一件事,于是问昆兰:“你可还记得,云束姑姑离开的时候有没有和你交代什么?有说她去哪吗?”
她想了想:“什么都没说,就是要我照顾好你。怎么了吗?”
“我害怕她还留在京城……”
“如果留在京城不是好事吗?这有什么可害怕的?”
“口误而已。”
昆兰不懂,正是因为云束还在京城我才这样害怕。害怕她最后站在我的对立面,为了不同的信仰而拔刀相向。
渔火映在太子的脸上,眼下一片黑,无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崇山书院的事务告一段落,有人提议去临岸的水上婳廊。
何处是水上婳廊?
“仙界也,形色具备,辞令吟就琴瑟笙箫,琴瑟笙箫衬歌舞达旦,波漾尽兴则眠。在那里人人纷纷放下身份,尽纵才情,也放下了所有的烦恼,经花船一夜便似化为乌有……”
桨声灯影下,伶人素口悠唱着“月下凭栏鲛人泪,顶上鞠、浇人间,夜湿寒、安知我?桂枝难折……”
“姑娘,你呦,唱得可真好听!”宝娘摇曳生风,一屁股坐到柯离身边。
“宝娘说笑了,没有您,柯离怎么有机会来婳廊?”
这位说话的女子收了嗓子,见宝娘来到船上便端坐起来。
“说起来,你真是好福气~便便赶上太子爷大驾金陵,又正巧有贵人引荐,今晚你可得好好表现,千万别出什么岔子!”宝娘扶着柯离的手像捡到了块宝。
在宝娘这个金陵第一老鸨的眼里柯离确实是块宝,虽然出身不好,但是也算是没落官家闺女,从小才气过人,姿色傲人。
宝娘在秦淮混了这么多年,眼光是最毒的,她看好的人绝对不会囿困于小小的秦淮河。
“柯离记住了……”
两船相近,太子轻轻启开晶石珠帘,那声音极其清脆,声响刚刚好也不打扰着里面的人声。越走进,发觉香味越是着迷,原来整条船上萦绕着一种淡淡的绿茶味。他在昭贵妃身边耳濡目染,自然晓通茶艺,一闻便知用何茶,旧叶新叶否,香味源头于何处。
他踏上了偌大的观赏客船,在三层找到了一间幽闭着的房间。
里面有细软的小调,也有闻惯了的茶香。
“太子爷,里面那位是大名鼎鼎的柯离姑娘。”身边的官吏对太子悄悄说。
那官吏紧接着扣门问道“柯离姑娘,冒昧一问,您方便吗?”
歌声没能停下,像是里面的人没听到外面的扣门声。太子亲自打开进了去,边闯入边念着:“月下凭栏鲛人泪,顶上鞠、浇人间,夜湿寒、安知我?桂枝难折……麻烦姑娘告诉我这首曲词你如何知晓的?”
这首词是他和宋真儿共同谱上的,很少外传,他十分纳闷,为什么这个叫柯离的女子知道这首小调。
屏风里的女声停下了,但是琴声未绝,柯离只好收嗓子回答:“偶然获得的,但是我觉得这词太过清冷,伤心难过时当做排解罢了。”
“那你觉得改哪几字能解掉清冷之感?”
她听后直接琴声都停下了,款款从屏风走出,若画中女子分出身来。柯离看都没看他一眼径直向书桌走去,执笔写下:月下凭栏远思追,顶上鞠、催人睡,夜湿寒、应知我,酒后过三巡亦无畏……
她轻轻放下笔,抬眼看着太子,“这下,烦恼尽可消了吧?”
太子接过纸笔,心里赞叹不已这个柯离的才气和真儿不相上下,真儿太过悲情,而这个女子却增添了侠气。
“你就是柯离吧。”
“正是在下,拜见太子殿下。”柯离低下头俯身拜去,头发一股脑地披肩前,雪肌乍现,乌黑秀发更显得三分雪白。
柯离仰面望着太子,一笑置之,这一笑让人如沐春风,让多少人忘记了幽愤。
他突然觉得这个女子十分有趣,她想展露才姿的意图昭然若揭,但是又恰到好处,让人讨厌不下去,也让人不舍得拒绝。
他喜欢聪明的女人,一直都是如此。
沐浮优难道不聪明吗?不然怎么会一次次地从自己的手里逃出来,这个棘手角色让他没了杀她的兴趣,反而觉得她还在自己的身边耀武扬威,生活就有了兴趣。
正如所说的那样,水上婳廊此乃仙界也。形色具备,辞令吟就琴瑟笙箫,琴瑟笙箫衬歌舞达旦,波漾尽兴则眠。
放下了太子的疲惫身躯,也放下了脑中的不解,经夜真的化为乌有了……
雨花台前,夜市中央。
也不知道是哪家这么舍得,烟花接二连三地嗖嗖地腾上天际,迷人一阵子,街头老少纷纷跑了出来只为那一眼的绚丽。最后还不是化为一缕没人在意的青烟,可是烟尘又落在何人身上?
我笑得像个偷吃到糖葫芦的乞儿。
我怎么能不开心?已经很久没能走上街头好好地把来路看个遍。这次我没有易容,也没有穿男装。
任意妄为只是一部分原因,压抑这么久总要来此江南宝地好好鉴宝一番。
当然我也绝不会盲目出行,还有更重要的一个原因——引蛇出洞。
火铳已经藏在衣内,桃花扇十二管口也准备就绪,所有的一切都在等着有人不请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