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上事总是事与愿违，严世蕃仅仅被罢了官，严嵩在朝中依然丝毫无恙。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陛下真是糊涂啊。”我快要抓狂起来，不甘地叫着。

“小心隔墙有耳。”后土告诉我这件事时，并没有太多惊奇，“父皇甚至没有把这件事张扬出去，悄悄地放了严世蕃的权，把他幽禁在府中。”

“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先皇后的旧人，如今都是我的眼线。我现在并不担心，父皇一定会让严世蕃死，但不是现在。我早早通知了许从诚要稍安勿躁。所以他们许家还没有暴露出来。”好像他早就对一切都了如指掌了，我也第一次对一个人感到后怕。

虽然心里不是滋味，但也不敢轻举妄动，老狐狸小狐狸都没有死绝，我和后土便是众矢之的了。

“后土，你也要小心，昭贵妃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害你。”我刚刚说完，突然想起了昨晚我趁太子殿下酒醉而按下印章的那份御状。

我望我眼前的那个人，亲近得很，却也感到陌生了。我在他眼里看到了我自己的影子，善于欺瞒、两面三刀的那个沐浮优。要问我当初为何见你时，眼里常带星辰，因为我把你直率坦荡的样子都藏在那里了。

我盯望了好久，想得有多荒谬就有多荒谬。

也对，兴许是嫉妒他比我聪明了。

见我笑，他才打破这尴尬：“你猜的没错，之前准备的证据都没有用，只用了太子殿下的那份御状。”

“我想知道原因。千万不要骗我，你知道后果的。”我冷冷说道。

他安慰说：“我自有道理，听我的不会有错！”

“别和我说这些有的没的！我当初就不应该把证据交给你！你到底想要什么？我真的……真的越来越搞不懂你了——”我气得坐直身体，简直都要喊出了哭腔。我是真的害怕到头来他和严世蕃为了太子之位沆瀣一气。

“你别激动，就算我们真的一次性扳倒了严世蕃和严家，不论是前廷还是后宫，我和许从诚就会被推上跟前。百官会觉得我是初出茅庐不怕虎的皇子，想借此向父皇邀功，而后宫更是认定我是眼中钉肉中刺了，就算昭贵妃因为母家而风光不再，那你姨娘呢？她怎么肯容我这个连太子党都敢动的人？你走了，我呢？许从诚呢，他和严锦箫还怎么破镜重圆？若严家未来东山再起，许家又如何自保？”

“我会暗中保护他们，当然还有你，我也会留在你身边。”

“浮优，你太天真了，若是太子想杀我呢？千军万马，横尸遍野，你来保护我么？”他果断反问。

我喃喃道：“太子刀子嘴豆腐心，不是赶尽杀绝的人。况且有御状在，他已经和我站在一边了。”

“血浓于水，他不会一直相信你。就像刚刚你也不相信我。”

“我……还是你考虑的周全。”我重新坐席，后土的这番质问让我一时语塞，但又问“所以这次你才要以太子之，告发严世蕃，好让他们互相撕破脸。两败俱伤，渔翁得利。你要的不止是严家垮台，你要的是权倾天下，唯你至尊。”

他毫不避讳地说道：“皇子生来就是做这件事的，不是么？”

“若让你父皇知道了，轻则撵出京城困于封地，重则贬为庶人不得安生。”我多么希望他能打消这个危险无比的念头，我害怕他死，真的害怕。

后土眼底深意笑道：“无论成败都正合我意，何乐而不为？”

与其他不争不抢，为人宰割，我宁愿他好好活下去。我知道没有人劝说他回头，就像当初他也劝不下我一样。相识相知了这么多年，没想到我们成了一样的人。

东城北严府里年边张的灯、结的彩，还彰显着些年味，但家中的男丁女眷早早失了喜气洋洋的神采。

“老爷，严二哥还在承德山庄，周围都是陛下的锦衣卫。局势不等人，我们得想个办法让陛下准他回府中啊！”严嵩手下的门客甲着急地献策。

门客乙跟上趟：“是啊，看看昭贵妃能不能念在严岱大老爷的份上，在陛下面前严二哥求个情？”

门客甲呛了回去：“我看昭贵妃可不一定会帮咱们，这次是太子亲自状告，显然宫里那两位是想和我们撕破脸了。”

严嵩背手来回踱步，听着厅堂里的两位心烦，便挥手撵他们走：“行了，都别说了，我心里有谱了。快给我备马去南严府！我亲自去瞧瞧我堂孙女。”

南严府也听说了严世蕃小阁老出了事，正巧不过还是想着要隔岸观火，静观其变。

“花栗，怎么说？叔公为何突然找我？”锦箫还在重病在床的严岱身边照顾着，突然听花栗说严嵩点名要找她。现在严世蕃困在承德，平时那么护犊子的严嵩必定会以家族为名要挟自己进宫，锦箫是真的害怕，害怕自己应付不了严嵩那只老狐狸。

毕竟现在她的祖父严岱病入膏肓，家中成年男丁稀少，弟妹们也无能。

“小姐，北府那位老爷只交代说要谈要紧事。”花栗回答。

见到严嵩之后，锦箫也沉得住气，按规矩拜了大礼。

“锦箫啊，你世蕃伯出了事，陛下身边正需要一个能为严家说话的人。”

锦箫打断了严嵩的话，“二叔公，宫里不是已经有一位娘娘吗？应该轮不到我向皇帝套近乎。”

“好，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昭贵妃和太子都不姓严，过河拆桥临阵倒戈，现在严家岌岌可危啊。凭你的美貌足以动摇圣心，我们严家生了你这张与世无双的脸，是时候让这张脸发挥它该有的价值了。”严嵩小心翼翼地递给锦箫一副镶满雀翎凤翅的头冠，“您仔细权衡，若是答应了，所有人都得叫您一声娘娘。”

“我若是不答应呢。”锦箫没有接，继续试探着。

哗的一声，严嵩把头冠重重砸在地上。

“你不会不答应的，先前我们和昭贵妃千方百计地让沐浮优死，这沐浮优不仅没死成还成了陛下跟前的红人，就连太子都被她蛊惑着告发世蕃了，严家若不出一个能与之抗衡的人，将来那里还有容身之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