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摇着脑袋：“我没有救你，是你已经死了。现在的你只是一个魂魄罢了。”

“什么？魂魄？！”我感到万分讶异，难道这世间真有鬼怪魂魄的存在？

婆婆看着我笑了笑：“世间的鬼怪魂魄可多着呢，大都是放不下执念，游荡在这世间，以另一种存在的形式陪伴着他们的朋友、家人以及爱人。”

“那，那阿姐呢？阿姐的魂魄呢？婆婆你可见到一位姑娘？眼睛很大，很瘦。”我急忙问道。

婆婆疑惑地摇了摇头：“我并未看见有哪姑娘的魂魄，或是已经走远，又或是早被黑白无常带走了吧。”

“怎，怎么会，阿姐，阿姐怎么连去地下的路上都要丢下我呢。”我捂着脸低声哽咽道。

“小伙子，其实你若想，便可以去长安街上，有一家叫做永安的当铺，你寻那老板娘借缠绵玉，它可以帮你救回那姑娘。”

“缠绵玉是这世间最纯净又最美好之物，只要你与它立下了契约，你跟那姑娘的性命就绑在一起了。”

“只是借这缠绵玉的代价，就是在完成心愿之后把你的魂魄交给那当铺的老板娘。不过你得快点，要赶在那姑娘过奈何桥之前把玉系到她身上。小伙子，婆婆能帮的就只有这个了。记住，咱们魂魄绝不能在太阳底下活动，会被太阳灼得灰飞烟灭的。”

“所以你后来就一直守在她身边？看着她将来成婚、生子、与另一个男人举案齐眉？”

“嗯，”叶墨书身体定了一下，低垂着眼帘，继续说道：“只要有人像我这般爱着她，便是好的。只愿她今世能够圆满，其余的什么都不重要了。”

那日晴空万里，可我生怕错过了时机，顶着灼热的阳光先接到缠绵玉，再原路赶了回去，我一路上受了很严重的伤，所幸的是我及时回到了阿姐身边，然后她真的醒了。

后来我又求来了千日忘，偷偷洒在她饮下的茶水里，那夜之后，她便彻底忘记了我，我也一直藏在叶府陪伴着她。

看她又回到了以前平静的生活，依然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似乎一切都归于了平淡。

缠绵玉可以助我隐藏真身，我便肆无忌惮地待在阿姐身边，她依旧每日夜里都要忙到子时，看账、算账、管理大大小小的琐事，我坐在阿姐身边，贪婪地嗅着她的气温，盯着她的侧脸，仿佛又回到了几年前，我也是这样每夜都陪着阿姐，日子平淡又幸福。

无数个夜里我都会趁阿姐熟睡后出现在她床边，无比轻柔地触碰着她毫无防备的脸庞，替她拂开额头上的青丝，再适时隐藏起来。

日子就这么安安稳稳地过了一年，一年前的叶家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那时琐事，就抛在风里，随它去了吧。

后来不知为何阿姐开始每日都做噩梦，她似乎开始感觉到我的存在，可我不能出面，尽管我想上去抱着她，我想将她拉入怀里，告诉她莫要怕，我怎么会伤害她呢，我爱她都来不及。

可我不想打扰她如今的生活，既然是我将她记忆抹去的，那就要断得彻彻底底。

可是我没有想到一日府上会来一个法师，他的功力很强，差一点我就灰飞烟灭了，好在缠绵玉替我挡了九成伤害，只是那日之后我便再也无法将自己隐藏好了。

阿姐推开她的房门后，看到昏过去的我后吓了一大跳。

待我再次醒来，阿姐满脸警惕地望着我：“你是何人？为何会突然出现在我闺房？”

我一时答不上话来，不知道该怎么介绍我自己，阿姐见我发着懵，战战兢兢地朝我靠近：“我进来的时候你受伤了，又晕了过去，所以我就将你扶到了我的床上。”

她的脸上浮上淡淡红晕，又急忙道：“我，我告诉你，你可别想着占我便宜，我可凶了，而且我府上有很多会武功的高手，你要是乱来我就喊了！”

我噗嗤一笑，慢慢坐起：“姑娘，我不是坏人，不会轻薄你的。”

这府上的哪件事我不知道？别说高手，府上的丫鬟下人都没雇几个。

阿姐这才放松了警惕，讪讪地坐在床边打量着我：“看你这相貌确实不像什么坏人，你这是被仇家追杀吗？还是说你是哪家圈养的小面首？

逃出来的似乎被发现于是惨遭黑手？你那时晕在地上的时候都吐血了。”

“你脑袋里都装了些什么东西，我哪里像面首了？不过是碰上一个比较厉害的对头，好在九死一生，没死成。”

“害，这样啊，不是面首就行，没事，你啊，现在就在我这府上好好养着，我叫叶楚晗，你叫我阿楚就行，你呢？你又叫什么？”

“墨书。”

“墨书？”对面的女子歪着头，天真无邪地瞧着我，随即粲然一笑，继续说道：“你的名字好好听！”

阿楚，阿楚，想不到我今世还有机会这般唤她，不用小心翼翼，不用顾忌什么伦理，现在的我只是一个叫墨书的男人，而不是她的弟弟。

想到这我哑然一笑，我想，这也算是因祸得福吧。

在那之后，阿姐一直悉心地照顾着我，其实人间的这种草药对不过是魂魄的我来说并没有实际性的作用，但我什么也没说，我知道我一直都无法拒绝阿姐的。

“墨书，你今后就住这间房吧，我看这间屋基本上没什么需要准备的，虽然不记得我有特意装修过这间屋，估计是我爹娘还在世的时有客人在里边住过吧，你不愿介意噢。”一日阿姐带我到了以前我住的那间房，

她满脸疑惑地打探着我的房间，十分不解，面带歉意地对我说：“其余房间要腾出来打扫会比较麻烦，你要是介意这儿的话可能得再等两日，我给你备一间新房。”

我笑着摇摇头，我怎么会介意呢，本来就是我的房间啊。

回忆如潮水般涌上心头，以前的我在房内左右徘徊，该在阿姐生辰那日送点什么呢，又或者气恼地躺在床上，想着那陈家居然上门提前来了。

那些记忆历历在目，好像就是昨天的事而已。

一天下午，闲来无事便作起了画来，以前闷在屋里没少拿阿姐练过笔，每次她看见成画后都巴不得将我扔出府去。

“叶墨书，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下次你还画成这样，我肯定把你拖出去喂狗！”

很久以后熟练了，她就会十分感慨，终于能把你阿姐画的是个人样了。

“墨书，你在吗~？”阿姐推开我的房门，探进一个脑袋灵巧地左右打探，我放下手中的画笔，无奈又宠溺地叹了口气：“我在，进来吧。”

阿姐笑嘻嘻地推门而入，蹦蹦跳跳凑到我身边：“嘿嘿，墨书你怎么每日都待在屋里呀，多闷啊，你得多出去晒晒太阳。”

我胡乱瞎扯道：“我小时身体不好，每日在家靠喝药度日，落下奇怪的病根，见不得太阳。”

“啊，还有这种的症状，难怪你每日闷在屋里。你这是在作画么？画的什么呀？”阿姐看向我桌上笔墨未干的宣纸，我刚提笔她便跑了过来，还只画了一个大概身形。

她将宣纸拿起仔细斟酌了一番，才扭头问我：“墨书，你画的可是哪位姑娘？”

我点了点头，回忆起我与阿姐第一次相遇的场景：“嗯，是位这辈子都不敢忘记的姑娘，小时身子骨弱，别人都说我是扫把星，克死了我爹我娘，经常被他人欺负。”

“有一日我又别人围在角落里，我差点就要放弃希望的时候，是她出现保护着我，她把我护在怀里，不过六岁女童，却装出一副恶狠狠的模样，朝那群欺负我人说要是再欺负我，就弄死她们。”

我笑着看向阿姐的眼睛，问她：“她是不是很可爱？”

“咳咳，是..是吧...很可爱。”

我继而笑道：“是啊，在我眼里她比这世上任何人都要可爱，我见到她的第一眼，我就觉得我是爱她的，我这辈子都要爱着她。”

“只要有她在的地方我才会安心。”

我跟失去记忆的阿姐回忆着我们的过往，我毫不遮掩我炙热又不能有结果的感情。

“后来我在心里发誓，我从此以后要像小时她不顾一切护着我那样护着她，这还不够，我要替她完成她想做的每件事，把她想要的一切都双手奉到她面前，把这天下所有美好的事物都给她，宠着她就像她宠我那般，千倍万倍地给她。”

阿姐听后微微撅着嘴，明明脸上写着醋溜两个字，却还假装一副不在意的样子，继续问道：“然后呢，然后你做到了嘛？”

我笑了笑她，连自己的醋都吃得这么起劲，要是告诉她真相，我甚至都可以想象她双手叉着腰，责怪我欺负她的那个模样，拿起笔砚上的画笔继续那副未完成的画，苦笑道：

“没有，她因为我差点丧命，我现在已经消失在她世界里，不做任何打扰，也许忘记我才不会让她痛苦。”

“啊，对不起，我没有想到会是那样，你，你不要伤心好不好。”阿姐听后变得手足无措，先前还不开心的脸上瞬间写满了懊恼二字，伸手就将我抱在怀里，轻轻拍着我的背，惊呼道：“呀！你身上怎么这么凉啊，是不是太冷了，你怎么不跟我说啊，我立马让丫鬟给你添个火炉。”

突如其来的怀抱令我呆了几秒，随后还未等我反应过来，温暖就又消失了，阿姐担忧地转身正欲离开。

“哈...！”她被我突然拉入怀里，小声惊呼了一句。

我贪恋着属于阿姐身上的温暖，久久不愿放手：“无碍，你说你怎可随意就抱住一个男子，我就算了，绝不能对其他男人这样，明白吗？”

短暂的相处时光让我忘记了所有，包括我的初衷，我心里突然害怕起来，若今日阿姐抱着的是别的男人，柔声安慰、满心担忧的是他人，我想我会不会疯掉。

阿姐反应过来噗嗤一笑，双手抱住我的腰，柔声说：“嗯，我知道的。我只会抱你，对其他男人看都不会看一眼~”

“虽然我听到说你满心欢喜那个女子时很不开心，但好在我的墨书小时有她护着，不然我怎么遇到你呢。”

“所以墨书，我不会嫉妒她的，我还得谢谢她，她能被墨书这般深情喜欢着，肯定是个我不如她的女子，墨书，我很开心你愿意跟我讲这些。”

我将她抱得更紧，不觉湿了眼眶：“阿楚，对不起，让你伤心了，对不起。”

“阿楚，我好爱你。”

“阿楚，阿楚。”

我一遍又一遍深情地唤着她，好像下一秒她就会消失那样，她不厌其烦地回应着我。

久久的缠绵后，我才放开她，望着满目流光，迷情意乱的阿姐，她小口小口地呼吸着，红唇微肿，脸上红晕还尚未褪去。

“墨书，我们成婚好不好？”

“我想嫁给你。”

“老板娘，你知道吗，当听到阿姐亲口说想嫁给我时，我激动得话都说不出口了，就像梦一样。”身边的男子悲戚又激动地说着，眼泪却止不住下流，大红喜服的衣襟被泪水浸染成了暗红色，

整个身子都在抖动，他抬手掩住脸，积蓄了大量的眼泪还是透过他的手掌溢了出来，“阿姐以为我不愿意，眼圈都红了啊。我的阿姐，我的阿姐，我怎么可能拒绝得了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