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无戎轻轻用手把她微蹙的眉头抚平,有些心疼道:“等这一仗打完了,我必不会再让你伤心,也不会让你眼睛里再有秋冬。”
谢江月以为自己掩藏的很好,其实她是不愿他上战场的,打仗都是要死人的,将军的功业都是在累累白骨上堆起来的。
她忍不住抱住这个庇护了她两年的少年,她也知道若不是放心不下自己,孟无戎早就跟哥哥去了边关。他们每次聊天的时候孟无戎说兄长是怎么带着骑兵夜袭北戎,又是怎么带着弟兄在大雪天在外喝酒吃肉,那神采飞扬的样子让她难忘。
孟无戎双手悬在半空,他想抱住眼前这个姑娘,可两人还没有成亲又担心失了礼。
等到孟无戎把谢江月送到家的时候,他叫住了谢江月,“父亲说将来我娶什么样的女子他都不会管的,只要对方家世清白即可。而且父亲也不喜欢孟家的男儿娶高门大户里的小姐,她们牵扯利益太深,父亲并不想为天家所忌惮,所以我大哥和二哥娶的女子都是平民小户。等我回来,回来娶你。”
谢江月羞红了脸,重重地点了点头。
少年得到少女的回应,帅气的跨上了马。
“鲜衣怒马少年郎,落花踏尽已无踪。”院门被打开,谢元竹吟诗戏弄这个陷于情网的姐姐。
谢江月今日心情好,懒得跟他计较,只送给他一个白眼。
“晚上吃馄饨呀,阿娘你身体好了。”谢江月看到饭桌上三碗冒着热气香气扑鼻的馄饨兴奋的说道。
卫氏柔和的点点头,爱抚地摸了摸她的头发。而又有些担忧的问:“孟家可愿意娶你为正妻?他们家是高门大户,而且你是罪臣后。”
谢江月把筷子放到碗上,认真的看着卫氏道:“阿娘,你就放心吧。无戎是庶子,而且孟家也害怕为天家所忌惮,他两个嫡出哥哥娶的都是平民小户人家的女儿。而且若是这一战打胜,孟家在朝中势力更盛,天家恐怕要担心功高盖主,若是战败,侯爵府恐怕将不复存在。”
这是一场只能胜不能败的大战,不管是为了章国的百姓还是孟家的未来。谢江月知道孟家从不结党,只效忠天家和太后,后来孟家最大的支持者太后去世,原本倒向太后的人都转了阵营对天家有求必应。
孟无戎说过孟家效忠太后,也不过是为了获得在战场上有更大的决策权,避免兵部的掣肘。事实证明太后的眼光是对的,孟无戎的父亲孟义怀在北戎战场长七战七胜,无一败绩。
“其实我不太愿意你嫁到孟府的。当初你爹爹让我们到江南居住,可你见了孟无戎后一直坚持留在上京。你也知道官场险恶远比战场,孟家不管战胜还是战败都会被天家冷落,你又何必压上自己的终身。”卫氏好言劝道。
每每跟母亲说起这个话题,两人总是不欢而散。谢江月淡淡道:“至少比我们现在强。”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谢元竹一直低头喝汤,不敢参与到两个女人的对话中。
卫氏继续道:“我今日托庆和堂严大夫说了下,他已经同意收元竹为弟子,以后阿竹就在庆和堂给严大夫打打下手,而且严大夫考虑到我们孤儿寡母的,元竹满三个月转正后还有月给可以拿,你也可以轻松些。”
只听‘啪’一声谢江月把筷子重重地拍到桌子上,怒道:“阿竹一直想考取功名,书塾里的夫子也说阿竹文章有钢骨,你为何生生断了阿竹的路。”
谢元竹看到这两个女人快要吵起来了,赶紧收拾碗筷送到厨房。
“站住。”卫氏拦住谢元竹。
谢元竹只得继续坐回位置上,面无表情的接受来自两个女人的攻击。
“阿竹,你难道就不想考取功名吗?”谢江月问道。
卫氏用手帕捂住嘴,不让自己的咳嗽传染给两个孩子,“你拦着阿竹做什么。谢家世代学岐黄之术,治病救人乃是谢家的祖训,阿竹学医也是你父亲一直期盼的。”
“可是父亲……”谢江月把后面的话‘就是因为救人才失了性命’生生咽了回去。
卫氏把手帕紧紧的握着手里,婉言轻声道:“而且阿竹是罪臣之后,将来就算是考上了,也不会有个好仕途,他的同僚肯定要拿你父亲攻讦阿竹。”
“只有阿竹进了朝堂才会有机会给父亲翻案……”
‘啪’的一声清脆的耳光打在谢江月脸上,谢江月捂着脸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母亲,眼睛的泪水不由自主的掉了下来。
卫氏提高了声音,愤怒道:“你父亲的案子是天家亲自批的,你是要把我们一家都害死吗!!以后这种胡话就不要再说了。”
说完卫氏离开,轻轻掩上门。
“姐,你没事吧。”谢元竹轻声问道,“其实我考不考取功名都行的,当初也是夫子说我读书资质不错,我想着自己要是有个功名你和娘就不用这么辛苦了。现在我跟着严大夫学医,将来治病救人也一样能减轻你俩负担。”
谢江月蹲在墙角,胳膊环抱着腿,把头深深伏在腿上,让自己蜷缩成一团,不哭不闹,仔细看身体却在微微发颤。
谢元竹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从房间里拿一块毯子盖到她身上。
每次谢江月感到无助和绝望时,她总是喜欢躲在角落里把自己蜷成一团,有时一蹲就是一整夜。每当这个时候卫氏总是走过去抱住她,一抱也是一整夜。
其实谢江月一直都想不明白,为何自己没有做错任何事,怎么反而事事受到桎梏。她以前认为自己是不是上辈子做了什么孽,以至于这辈子老天狠狠的惩罚她。
后来她经常到庙里烧香拜佛,希望借大慈大悲的菩萨减轻自己的罪孽。后来菩萨显灵,那天她回家的时候看到了那个神采飞扬的少年。
后来到半夜的时候谢江月被冻的回了神,她披着毯子进入房间。房间里点着的蜡烛还没有灭,她看到母亲在灯下给谢元竹缝着衣裳。
这两年谢元竹的个头越窜越快,谢江月要去幼济院上工,晚上回家的时候总是很疲累,给谢元竹做衣服的任务便落在多病的卫氏身上。
“过两天阿竹要见师父,我给他做两件没有补丁的新衣裳,以免被人看不上,你也知道阿竹一向面子薄。”卫氏温言,丝毫没有两个时辰前跟谢江月吵架的气势。
“哦。”
“对了,我思来想去决定过两天天去找刘媒婆给你说们亲事,前两天她告诉我说城西徐家的二少爷对你十分喜欢,徐家虽为商户,但好歹家境殷实,你若是嫁过去定会一生无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