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四把庆和堂的严大夫带了进来,谢元竹也满脸泪水的跟在后满。
“前几天不是好好的吗?怎么忽然又加重了?你和娘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谢江月把谢元竹叫道外面,这些年她再外面东奔西走的,对家里的事有些忽略。
谢元竹低怔在那里,敛眉垂泪,无言。
谢江月见到弟弟如此,顿时觉得很不安,极力摇晃着弟弟的手臂,“你早就知道是不是。怪不得你从学堂退出,怪不得母亲要极力的把我嫁出去。”
“可你们为何偏偏要瞒着我呢?我一直都是你们的支撑呀,怎么能瞒着我呢?”谢江月越说声音越悲戚,最后变成泣不成声。
在严大夫来之前,谢江月有切过卫氏的脉,短小而坚搏,邪盛正衰,胃气不能相冲,母亲的病早已深入骨髓。
她看到严大夫一脸难看的出来,她忍不住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来。
严大夫道:“回天乏力,就这几天了,准备后事吧。。”他顿了顿又道,“我即是阿竹的师父,定不会撇下你们姐弟不管,有什么需要到庆和堂找我,这些天阿竹先陪着母亲吧,就不要到庆和堂来了。”
谢元竹点点头,送严大夫出门。
谢江月回到屋内跪在卫氏床前泪如雨下。
卫氏帮女儿整理下有些凌乱的头发,柔声问道:“你今天送他出征了。”
谢江月重重的点点头,而又举手发誓道:“我再也不去见他了,只愿守着阿娘。”
卫氏叹了一口气,“我今天去了徐家,他们家二少爷还好,但是那个婆母实在凶煞,我担心你嫁到他们家受气,就帮你拒绝了。为娘也知道孟小将军是好孩子,孟家也是好门户,只是朝堂太过凶险,一不小心就丢了命,甚至毁掉多年来的好名声。你爹爹就是这么被人算计的。”
谢江月抬起头,疑惑的看着母亲,这两年母亲对父亲一向讳莫如深,就算是自己和弟弟提起她总是说父亲是学术不精才有此厄。
卫氏苦笑的摇摇头,“我岂会不知你父亲医术精湛,定不会犯下如此低级错处。可知道又能如何呢,还不是让人摆布,任人鱼肉,要么许夫人照顾我们孤儿寡母呢。”
“阿团。”卫氏轻轻叫着女儿的小名,“我只求你和阿竹一声平安无虞,只是我走后又要苦了你了,也没能为你说下一门好亲事。若是你真的喜欢孟小将军,那你就再等两年,估计秋天的时候他们就能班师回朝,两年之内天家若是对孟家没有大动作,你再嫁过去。”
“我不嫁到孟家了,我也不会嫁给任何人。我以后守着阿娘。阿娘也知道我针灸很厉害的,肯定能治好阿娘。”谢江月声泪俱下,不敢和母亲对视,侧过身去,双肩却止不住的颤抖。
卫氏欣慰的笑道:“你父亲是全天下最好的大夫,都治不好我的病,你又能如何呢。”
谢江月心底一片空茫,自己的医术确实连父亲一根小手指都不如。她仰视着上方,心里看不到任何的光亮和希望。
卫氏轻轻的拍着她的肩,继续笑道:“女儿家哪有不嫁人的。”然后她又抚了抚女儿那张清丽瘦削的脸,“我女儿生的可真好看。当年我在洗梧江边生下你,你父亲说你的脸圆圆团团的,不像其他小孩子一样皱巴巴的。对了,你弟弟出生的时候皱巴巴的,不如你好看。你父亲还说你出生在十五,将来一定圆圆满满的。我记得那天月光洒的遍地都是,我再也没有见过那样的月印万川之景色了,真是怀念当年和你父亲在洗梧江生活的时光。”
“我和姐姐带你到洗梧江,我还没有见过洗梧江呢。”谢元竹也跪在一旁泣道。
卫氏擦了擦谢元竹流不尽的眼泪,“你俩要好好的。朝堂之事纷绪万千,是理不清也道不明的,以后也不许存着为父亲报仇的想法,我和你父亲只想你俩好好活着,明白吗。”
谢元竹点点头,卫氏见谢江月不理会,又费劲扯了扯她的衣袖,“答应娘,不要参与到争斗里。”
“嗯,我一定不会参与到任何争斗里,凡事尽人事听天命。”谢江月对母亲承诺道。
“那就好,那就好,这样我就放心去了。”卫氏松了一口气,她躺在床上喃喃道,“终于可以见你父亲了,也没能把你们俩养好,也不知道他怪不怪我。”
而又笑道:“他自己就给我留个烂摊子让我收拾,怎敢怪我。”
在桐花落地的季节,卫氏撒手人寰,谢江月带着弟弟谢元竹在严大夫的帮组下把母亲和父亲合葬在一起。两年之内她先后安葬了两位双亲,实在有些疲累,一个踉跄栽倒在地。
等到她醒来的时候看到自己躺在家里,弟弟不知道在哪里,倒是床边坐着一个粉嫩的小丫头看到她醒来,忽闪着大眼睛兴奋喊道:“月姐姐醒了,元哥哥你快来看。”
谢江月记得这个小姑娘,是严大夫的独生女儿严秋,比弟弟小了两岁。
谢元竹推门而进,手里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汤,他用勺子扬了扬,又吹了吹热气,“严大夫开的药,说你思虑太甚,这是清心宁神的药,我喂你。”
严秋十分配合的把谢江月扶起来,可谢江月紧闭着嘴不愿喝药。
老天若是肯垂怜,自己何须喝黑黢黢的药。
“姐。”谢元竹的眼泪掉了下来,“我以后就只有你一个了,你一定要好好的。”
“不对,元哥哥还有阿秋呢。”严秋辩驳道。
谢元竹有些无奈的看着严秋,他对这个小丫头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眼前的这对小儿女逗得谢江月‘噗呲’一声笑了出来,拿起碗一饮而尽。
严大夫是上京城中有名的大夫,如何肯一点束脩都不要的收了谢元竹,还不是为了严秋这块心头肉。严大夫见谢元竹品行纯良,待人又温和,严秋又喜欢这个耐心温柔的哥哥,便收下谢元竹做自己唯一的弟子。
接下来一个月谢江月就呆在家里,看看天上的飞鸟,又望着落红的木棉树。谢元竹人生有了方向,每天在庆和堂跟着严大夫如饥似渴的学着。严大夫也时不时接济谢元竹,现在家里也不缺银子,她想给弟弟做件夏衣,拿在手上又觉得索然无味,便又放了回去。
“进来,门没有锁。”谢江月头也不抬的跟外面敲门的人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