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兄?可是有什么不妥?”木齐小声的问了一句,他也觉得这事有点诡异,这种沿路供人喝茶歇脚的茶棚十分常见,里面的人都是嘈嘈杂杂的各说各的,和今天这样没一个人说话的可是头一个。
郁鸣风轻轻的摇了摇头,他目光闪动将视线内的一切都收进眼中,这里似乎除了安静,没有任何不对。
水井旁的祖孙俩给水囊灌满水,老者倚着井栏席地一坐,少年熟练的从大青骡背上解下来装着吃食的包裹。
茶棚内镖局一行人约莫十二三个,全都默不做声的夹菜吃饭,另外几桌人同样如此。
“兴许大家都走累了,不想说话?”木齐猜测一句,旋即猜测被他自己否决了。
“先进去看看再说。”郁鸣风捏了捏手中的长剑,下定了主意。
他没察觉到事情有什么不对,既然这样站在外边反而不妥。
木齐顿时觉得这地方有些阴测测的紧跟上了郁鸣风,两人一前一后进了茶棚。
“怎么连个小二也没有?”木齐嘀咕一句。
郁鸣风也有些诧异,这么多客人怎么没看见一个店家?
难不成这里无人看管?
两人就近寻了一张桌子坐下,郁鸣风装作无意的乘机打量了一下茶棚内里。
桌椅地面十分干净,肯定有人时常打理,他又将目光从其他几桌人身上一一扫过。
茶棚左边镖局一伙人大多狼吞虎咽的吃着桌上食物,其中一桌有三人衣服和镖局其他人不一样。
居中间者是一个看起来四十岁左右,面白颌须的中年人,一身暗红服装,一对丹凤眼同样也扫了过来,对上郁鸣风目光时和善一笑。
中年人左边是一个浓眉大眼一身黑衣的青年,正捧着饭碗一丝不苟的吃饭,右边的则是一个长相清秀看起来不过十七八的明眸少女,少女咕噜转着眼睛也在看郁鸣风二人。
而在茶棚右边零散的坐着三桌人,明显不是一伙的,最里面的是一个背对着众人的灰衣人,边上的则是两个商贾模样的人。
还有一桌则是两个红脸的江湖汉子,一人上身只交叉用皮带缚着一口护心镜,身后插着两杆短矛,另一人身着露膊马甲,坦着胸腹。
“忒。”
马甲汉子迎着郁鸣风的目光突然啐了一口,一滩口水吐到了郁鸣风脚下。
郁鸣风一愣旋即一怒,木齐赶紧抓着郁鸣风衣袖,此地处处透着诡异,稍安勿躁。
“老三。”与此同时,那缚着护心镜的汉子一皱眉轻拍了一下马甲汉子搭在桌上的手。
自郁鸣风二人进茶棚以来,终于听见了有人开口说了一句话。
“小娃娃看什么看,老子挖了你的招子……”皮甲汉子一脸不屑的转回了身子,声音也慢慢低不可闻。
郁鸣风看着这二人冷笑一声,就要站起来,他倒想问问这人要如何把他眼睛挖出来?
“当当当当……”一串指节敲击桌面的声音突然传来,郁鸣风只当木齐在敲,他转过头却瞬间惊出一声冷汗。
他二人的桌前竟然多了一人!
木齐同样一脸骇然,两人对视一眼,各自看出对方眼中惊骇之意。
郁鸣风猛然站起,按剑不发,全神戒备这突如其来出现的白衣中年。
以他的武功灵觉竟然也没有发觉这人是怎么出现的。
高手,即便不是绝世高手也是一方高手中的巅峰高手,并且轻功造诣定然十分高明。
郁鸣风心中瞬间给这人下了判断。
这忽然出现的人一身素白衣服,披头散发脸上病恹恹的看起来丝毫没有精神,他一手按着桌子,对郁鸣风的全神戒备不以为意。
一对无神的眸子扫过郁鸣风二人,这人开口道:“茶水一壶五两,饭食一人二十两,两位要点什么?”
这份价格放在任何地方都不亚于明抢,但这人就这么自然的说了出来,他语气淡漠,似乎笃信没有任何人敢对这份价格议论纷纷。
郁鸣风瞪大了眼睛,这人竟然是这茶棚的店家?难怪茶棚里的这些人都如此安静。
一个如此高手开的茶棚,恐怕任何人不明情况进来,都不敢大声讲话。
“郁兄?”木齐咕咚咽了口口水,目光询问向郁鸣风,他这一路上已经习惯了郁鸣风拿主意。
郁鸣风精神丝毫不敢放松,他闻言轻微点了下头,木齐呼了口气,这天价般的价格对他来说不过尔尔。
他伸手从怀中掏出一叠银票,那病恹恹的中年人目光一瞥,仍是毫无精神的说道:“本店只收两样东西,黄的是金,白的是银。”
这两句话一说,木齐手上动作便一滞,他脸色也一变,不仅是因为他身上没有金白二物,还有他想起了这是个什么地方。
木齐焦急的眼神立刻看向了郁鸣风,不停的给郁鸣风使眼色。
白衣中年人也看向了郁鸣风,他十分有耐心的等着。
“金子?银子?”郁鸣风一愣下意识的回想起了鲁伯给他的三枚金叶子,这东西他本来是从没想过要花的,那是他对鲁伯思念的寄托。
他片刻左右为难。
“令大侠,可否先容我和这两位年轻人做个交易,毕竟令大侠不收银票,我镖局人还是收的。”
就在此时,一道温和的声音从镖局一伙人中传出,一人站了起来,赫然是那暗红服饰的中年文士。
被中年文士称作令大侠的白衣中年没有应声却不可置否的侧转了身子,让开一道视线的距离。
那中年文士目光转到郁鸣风二人身上,他一拱手呵呵一笑道:“两位少侠,老夫这里倒是有些银两,不知二位是否愿意用银票相换?”
“愿意,自然愿意。”木齐忙不迭的应到,他只当郁鸣风身无分文,眼下有人愿意用银两换银票他百分百的愿意。
“茵儿,拿点银两和这位公子相换。”中年文士点点头低声吩咐一句。
“哦哦。”那叫茵儿的少女立刻反应过来,将手中筷子一搁转身从一旁的红木箱中拿出一袋银两。
“多谢这位大侠相助。”木齐低声感激道,他递出一张银票。
那叫茵儿的少女看了一眼银票,却没有伸手去接,她回过头看了一眼中年文士:“爹……”
木齐有些焦灼等不及了,他一把抓起茵儿的手,一手接过对方手里装银两的袋子一手将银票拍进了对方手里。
“多谢姑娘。”木齐急匆匆一句,转身就将银两送到了白衣中年面前。
那边茵儿却被木齐吓了一跳,哪有这样的人第一次见面就抓人家手的,长的好看也不行。
她俏脸猛然一红,见木齐转身捧着银子就走她忙喊道:“公子你的银票面额太大,我们的银两不够……”
“姑娘不必在意,多的便是在下的谢礼。”木齐匆匆回了一句。
“令大侠,这些银两可否够我们两人的?”
木齐双手捧着给白衣中年奉上银子,他偷偷打量一眼对方,心中想着关于对方的传闻:
令开河,江湖中近十年忽然崛起的一方高手,轻功掌法堪称武林一绝,一身武功深不可测,据说是近十年最有可能跻身绝世高手的一方高手。
听说他在西北商道上开了见茶馆,没想到竟然就是这里。
令开河慢条斯理的接过袋子,撑开袋口将里面的银子全部倒在了桌上,他视在场众人如无物,一锭一锭的查验起银子的成色。
上好的官银。
令开河点点头将银子重新装回袋子里说了句:“够了,二位稍候。”他迈着步伐缓缓离去。
郁鸣风瞪大了眼睛,这人走路一步一步看起来落脚应该极稳极沉,可落脚却偏偏十分轻盈,不发出一点声音,如同一支羽毛落在了地上一般。
这白衣中年用的定然是一门十分高明的轻功。
“呼……”郁鸣风长舒一气,这人给他的压力要比极恶州中的霍老二强的多,他心中泛起一阵好奇这人是什么人,鲁伯给他说西北武林的时候可从没讲过这样一位高手。
“切,多管闲事的文天南,误了老子下酒的好戏。”那敞胸汉子又是一声低语,落入众人耳中。
他明显在针对郁鸣风,郁鸣风眼神一变他不怒反笑,真是有趣,他不曾开罪对方,对方却不断挑衅,他从小到大还没人这么欺辱过他,这一刻郁鸣风心中对这人起了杀意。
木齐随即感觉到郁鸣风身上气质一变,从一份淡然变的锐利之极,他忙压下郁鸣风手臂低声道:“郁兄,千万冷静,这人就是在激你动手,他好看戏,这茶馆里千万不可动武,这是令开河立下的规定。”
“令开河?这茶馆老板叫做令开河?”郁鸣风一点头,他知道轻重,这茶馆老板武功深不可测,他没半点与之相对的把握,所以他不打算在这里动手。
那二人总有离开的时候,现在姑且就当是狗在吠。压下心中怒意郁鸣风平静的坐下,他回头如同看向死人一般扫视了马甲汉子二人一眼。
那背短矛的汉子瞥见了郁鸣风的眼神他心中一突,忽然产生了一股不好的预感。他一捅马甲汉子低声道:“老三,要事在身他不要挑麻烦了。”
马甲汉子心生不满道:“又来了,老廖,你这人怎么老这样扫人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