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今天就先到这里吧，谢谢你能过来。”CEO陈炎斌说着，站起身来。

他身边的郑佩琪、一旁负责记录的秘书、对面坐着的人也都随着站起身。陈炎斌向对面的人伸出了手，两人握了手，然后郑佩琪也和对面的人握了手。秘书送他出去之后，陈炎斌和郑佩琪两人又坐下。

这是一场面试。来面试的这个人是一个四十出头的男人，叫范振生，头发花白，瘦高的身材。他是自动化测试方面的专家，现在就职于一家大的外企，被猎头介绍了过来。

“你觉得这个人怎么样？”陈炎斌问道。

“相当不错。”郑佩琪点点头回答道。

范振生是个健谈的人。在面试时，提到技术方案、团队建设、人员考核等等方面，他都能侃侃而谈，还随手画了整体服务架构的草图。即使是他事先有所准备，也是足够出色了。而且当问到一些具体和细节的问题时，他也反应机敏，几乎可以说是对答如流。

“你也满意就好。”陈炎斌笑着说。“我决定把这人召进来。”

郑佩琪眯起眼睛。她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被拉来充当面试官；现在，陈炎斌又对她的意见表现出相当的重视。而且，现在VIP项目面临种种危机，其中之一就是测试。冯延峰和李恬，肯定不会让这个项目顺利的。这时拉进来一个自动化测试的专家来主导，把那两个人踢出去，对项目是极其有利的。

这很明显是在拉拢自己。只是，陈炎斌的目的是什么？自己确实想要通过项目管理的方式改变公司，可是现在连当前这个项目成功失败还不知道，可以说八字还没一撇呢，他下这种本钱做什么？

况且，冯延峰那两人的行为，本身就可能是受陈炎斌的指使或者暗示，至少是纵容的。这就是传说中的“有困难要帮，没有困难制造困难也要帮”。在内部事务关系上，郑佩琪从不敢小看陈炎斌的老谋深算。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他在VIP项目里可以算是用尽了心机。

虽然陈炎斌对郑佩琪手里的股权虎视眈眈，但是她相信这一次他的目的并不是这个。像他这种做法，是不可能打动她的，而他也很清楚这一点。

不过这些问题当然是不能问的，即便问了也不可能会有结果，所以郑佩琪换了个问题：“召进来做什么？”

“当然是主持自动化测试。”

“职位呢？”郑佩琪接着问道。

不可能让范振生在冯延峰手下做事情的，范振生自己也不会同意。但是让范振生做测试部门的主管，就要把冯延峰往下压一级，一般来说公司也不会这么做。公司对于表现不佳的中层管理人员，常规的做法是，要么直接解聘，要么把他调到一个手下没人又没重要工作的岗位上，等着他受不了自己离职，但极少会把这种人降职为普通员工。

“我都想好了。”陈炎斌说。“再成立个部门让他带，专门负责自动化测试。从工程效率团队和测试部门抽点人给他。”

终于开始限制冯延峰了，郑佩琪心想。

“那也不错。他什么时候能入职？”

“如果我们现在发offer给他，大概一个月吧。”陈炎斌说。

所以我们还要再忍受一个月……而这个想法反而让郑佩琪警惕起来。一个月之后会是什么样子，谁也说不准。这只不过是又一张空头支票而已。

“挺好。那就这样？我走了。”郑佩琪说着，站起身往外走。

“晚上一起喝一杯怎么样？我知道一家店……”

“谢谢陈总，不过我手上还有不少工作急着做，晚上得加班，实在抱歉。”郑佩琪微笑着说。

陈炎斌始终没有放弃追求。如果换成一个毛头小伙子，可能早就被郑佩琪的花式拒绝打退了。陈炎斌倒是颇有“越挫越勇”的架势。

自从郑佩琪的老公去世之后，她始终都没有新的感情。她并没有终生不再嫁的想法，只是也没有主动寻找新对象的意愿。就好像是心里的某一部分，随着老公一起火化成了灰，飘洒在太平洋的海里一样。可是，她又没有对别人的故事感到无趣，对于情感为主的电视或者电影也并不排斥。对于自己这种心理状态，她也有些不能理解。不过倒是落得轻松。

至于陈炎斌的求爱，她更没可能接受。除去她的现状不说，单以这个人而论，带给她的情感只有厌恶和一点点的恐惧，完全没有好感。

“那真可惜。”陈炎斌始终一脸笑容。“改天再约吧。”

郑佩琪回到办公室，继续之前被打断的工作。她经常用各种理由拒绝陈炎斌，大半都是假话，不过今天需要加班倒不是假的。

SK项目，就是黎笑笑和李一琼之前在测试团队时所负责的项目，临近截止日期，郑佩琪正忙于验收。因为黎笑笑和李一琼的离开，这个项目的测试交接给了新安排的五个人。虽然人手多了些，但是交接也需要时间，进度还是又被往后拖，导致验收的时间也很紧张。这个项目是她直接负责的，有很多事没办法委派给别人。

另一方面，她也想看看公司里晚上加班的工作情况。

中午和李一琼一起吃的香锅太油腻，郑佩琪对晚餐没什么胃口，只吃了些之前准备的水果就算混过去了。她一边听音乐一边工作，到了九点多的时候，她收拾了一下东西，在公司里巡视起来。

还在公司里的人不多。偶尔遇到正在准备离开的人向她打招呼，她也都点头示意。等她走到原来的培训室、现在的“VIP项目组”专用办公室时，已经快要九点半了。公司要求，晚上加班超过九点，可以报销出租车费用，所以绝大多数加班的员工都是一过九点就会走。

现在公司里，可能只有保安、郑佩琪，还有现在留在培训室里的这两个人。

保安已经把走廊里大部分的灯关掉，只是隔上几米有一盏微弱的夜灯，勉强可以看到路。培训室没有关门，里面还灯火通明，四周的黑暗使得这里尤其显眼。郑珮琪没有急着进门，先站在门口往里看了一会儿。里面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刘祎峰，另一个是黎笑笑。两人并排坐在培训室中间的工位上，还在埋头工作。

郑珮琪晚上留下来，有一半是为了他们。

VIP项目现在很吃紧，多数成员都加班，但是这两个人有点走火入魔。从打卡记录上看，他们最近连续一周多，都会加班到十一点左右。

过了一会儿，只见刘祎峰伸手在黎笑笑桌子上轻轻拍了两下，同时把电脑像她那个方向转了过去。黎笑笑也倾过身子看着。两人的交谈声不高，断断续续传到郑珮琪这里。

“……这里……这个，……什么关系？”刘祎峰指着屏幕问道。

“还有这个……”黎笑笑接过刘祎峰的鼠标，一边操作一边说。“……有关联……要是点了这里……”

刘祎峰听完，思索了一阵，拿过纸笔一边勾画一边说：“所以这里……跳转到第二个……再点击……这样OK？”

“问题在……”黎笑笑也拿过笔在同一张纸上画了些东西。

两人头都快要碰在一起认真讨论的样子，让郑珮琪联想到两个一起写作业的小学生。

“那也就是……”这次又换成了刘祎峰边画边说，“这里两个……客户确认。”

“是的。”黎笑笑回答道。

两人谈完，各自又回到自己的工作里。刘祎峰把刚才交流用的纸拿在手边，一边查看，一边敲着键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