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笑笑从包里拿出耳机，插在手机上，又把耳机戴好，转身往门外走去。旁边床上躺着的老人和坐在他床边的老伴都好奇地打量着这一家三口，黎笑笑只能假装没看到。

黎笑笑自己的心情也无法平静。她一边走一边想，这几年以来，自己是不是做得太过分了。爸爸现在的样子让她心疼。可是回想起当年爸爸对这个家庭、对妈妈的伤害，回想起妈妈流过的眼泪，黎笑笑仍然有些愤怒。而且自己的日子也不好过，想起这一点，她又觉得委屈。可是又能怎么办呢？终究是一家人，收场也就收场了罢，还能怎样。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千头万绪，理不清的。想着想着，她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

电话响起，通过耳机听到的铃声震耳欲聋，把黎笑笑吓了一跳，从混乱里惊醒，赶紧接通了电话。

“喂，你好。”黎笑笑习惯性地说道。

“你怎么了？”刘祎峰问道。

黎笑笑这才发觉自己的声音不正常，赶紧吸了一下鼻子，又清了清嗓子。

“怎么，你在哭吗？”隔着电话都能听出他声音里满满的焦急。“出什么事儿了？你爸没事儿吧？怎么了？”

“别瞎猜，没事儿。”黎笑笑不禁笑了出来。“真的没事儿，这边风大，吹得眼睛不舒服。我爸没事儿，很快就能出院了。”

“哦，那就好。”刘祎峰虽然这么说，不过他的声音里可听不出多少放心的意思。“对了，你爸还没退休吧？”

“没，还得好几年呢。怎么了？”

“那他工作那边没事儿吗？”

“没事儿。都办好了。”其实黎笑笑也是刚刚被刘祎峰提醒才想起这回事，不过也不太适合直说，就含糊着混过去了。

“那好吧。要是真有什么事儿和我说。”

“好。”

“那你定下什么时候回来了吗？”

“哦……周六吧。”黎笑笑盘算了一下，到周六爸爸也该出院回家了。“周日休息一天……”

“周日上班的哦。”

“啊？”

“五一调休，你忘了？”

“啊，对，是这么回事。”黎笑笑说。

看来一连串的事情让自己头脑混乱得够厉害的，居然疏忽了这么多事，黎笑笑心想。

“那还是周六回来吗？”

“嗯。”

“好。”

“对了，我是有话要跟你说。”黎笑笑这时才定下神，想起让他打来电话的初衷。

“项目的事吧？”

“对。就像我之前说的，你不要再插手物品模块的任何工作了。”

“……这个我倒是明白啦。不过，我还是担心进度的问题。”

“项目负责人都不关心，你就不要再管了，否则只会惹麻烦。”

“怎么会！”刘祎峰的声音突然提高了不少，随后又降回来，问道：“你说陈翰吗？怎么可能？”

“是呀，我开始也这么想，可是事情就是这样。”

“他自己说的？”

“怎么可能。”黎笑笑笑了起来。

“那你怎么……”

“别的不说，就说物品模块这件事吧。”黎笑笑说。“从最开始，物品模块还是韩天勤负责的时候，进度就落后。而且韩天勤当时就没起什么好作用。”

“对，这个我知道，所以我才……当时你……”刘祎峰的声音有些尴尬。

想起那时的事，黎笑笑又笑了两声，才说道：“那就不提了吧。不过在那之前，我就和陈翰提过几次进度的事，也提到过韩天勤这个人的问题，可是陈翰一直置之不理。”

“不是因为忙没时间吗？”

“这是他负责的项目，他再忙，不也得以这件事优先吗？”黎笑笑反问道。

“……这倒也是。”

“所以他就是故意的，不想管这事儿。”黎笑笑接着说。“你和你在会议上吵架那次——”

“哪次？前一次还是最近的那次？”

“前一次。”黎笑笑说，心里却想，最近那次冲突哪算得上是吵架，基本上就是韩天勤一个人在胡言乱语而已，你根本没说上话。

“哦。”刘祎峰回答道。

“就是那个时候，他明明可以阻止的，可是他就是什么都不管，让你们吵到最后，你把工作接了过去。如果是我的话，根本不会让你们吵起来，可是有他在场，我也不好说话。”

“……有吗？”

“就是这么回事。”黎笑笑说。“再说最近那次，明显就是陈翰让韩天勤过来拆台的。”

“怎么可能！”刘祎峰又震惊了一次。

“你想，我们在开进度确认会议，会议是我发起的，根本就没邀请过韩天勤。他怎么知道时间地点的？而且他进来的时候，陈翰阻止了吗？后来他——韩天勤开始找茬的时候，陈翰又是什么反应？还不是什么都不管。”

“……那难道他就放着物品模块不要了？这可是他负责的项目，万一失败了，他也没好处吧？”

“这个我也有一些想不通。”黎笑笑说。“不过有一点很肯定，陈翰是在针对你。”

“啊？为啥？”

“我说想不通的就是这个。”

刘祎峰沉默了一会儿，才问道：“你说他在针对我？”

“你想想看，两次冲突都是你和韩天勤，他都不阻止。而且现在物品模块还回到了韩天勤手上。明明你都做了很多工作了，我记得你和其它几个人也商量过，剩下的工作也都有计划了吧？但是现在，这些功劳全归了韩天勤了不是吗？”

“……那也有可能是他偏袒韩天勤吧？”刘祎峰又问道。

“……他要是这么想，刚开始他就不会让你把物品模块接过去。”黎笑笑说。

其实私下里，陈翰也没少对黎笑笑说刘祎峰的坏话。她能肯定陈翰对刘祎峰报有敌意，其实这才是主要原因。有了这个前提，陈翰的很多行为就能解释通了。刘祎峰当然不知道，黎笑笑也不可能和他说这种事。

“……那难道他就为了给我穿小鞋，连项目都不要了吗？”刘祎峰的声音有些低沉。

“虽然听起来不太可能，但是事实就是这样了。”黎笑笑说。“只是他为什么这么针对你，你知道吗？你做过什么得罪他的事吗？”

“……没有。……我也不是很清楚为什么。”刘祎峰有些支支吾吾。

“不管怎么说，结论就是一个，你不要再管物品模块的事，也不要再考虑什么项目进度了。”黎笑笑说。“其实说起来，你应该想想这个项目之后的事。最好别再进陈翰负责的项目组了，跟着他，你肯定吃亏。”

“……好。谢谢你。”刘祎峰的声音很真诚。

“不用客气。”黎笑笑回答道，脸有些发烧。

“那你那边怎么样？”刘祎峰又问道。

“你说项目？项目就正常做，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这个项目之后，我也不打算再跟着陈翰了。看情况，我可能会再给别人做副手。也有可能……不过可能性比较小，有可能会让我单独负责一个项目吧。我正准备这几天和郑总谈一下这件事，毕竟当初是她拉我进产品部门的，还是得听听她的意见和安排。”

“那就好。你要是去新项目……”刘祎峰说到这里停下了。

黎笑笑一愣，很快就明白了他想说什么，脸比刚才更热了，不过还是冷静地说：“你要和我进同一个项目组吗？”

“行吗？”刘祎峰的声音活泼了起来。“怕你嫌弃呢。”

“怎么会。”黎笑笑忍不住笑了起来。“你不提，我也这么想的。不过这事八字还没一撇，我能不能换项目还两说，换了项目，负责多大范围也不一定。”

“那是之后的事。先就这么说定了吧！”

“好。——今天的事，和谁也不要说啊。”

“这是当然了。”

“嗯……包括琼姐也不要说。你也知道她……”

“明白，明白。”刘祎峰笑着说。

“行，那就这样吧？”

“好，我也回去干活了——对了，你的机票订了吗？”

“还没。”

“订好了告诉我一声吧。还是我帮你订？”

“……不用了，我自己来就好。先这样吧，拜拜。”

“拜拜。”

黎笑笑等了几秒，才挂断了电话。刘祎峰总是这样，无论是电话，还是视频、语音聊天，他都会等黎笑笑先挂断。

黎笑笑觉得心情舒畅了很多。她回到病房里时，妈妈正在削苹果。

“真的不是男朋友吗？”妈妈笑着问道。

“不是。”黎笑笑的脸又红了起来。“就是同事，谈点工作上的事。”

“吃点水果吧。”爸爸说着，转向妈妈又说道：“你削那个苹果先给她。”

气氛还有些尴尬，不过事到如今，黎笑笑也没办法再拉下脸了。

“不用了，你先吃吧。”她对爸爸说。“刚吃完饭，吃不下去。过一会儿我再吃。”

“工作忙吗？”爸爸又问道。

“忙。”黎笑笑说。“这不，请假了也得干活。电脑也带回来了。”

“累了吧，要不回家去？”爸爸又问道。

“没事儿，你歇着吧。”黎笑笑笑着着说道：“别跟我妈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