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阳台之后，却发现郑佩琪在这里。两人互相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一点失望。脚步声惊动了郑佩琪，她回头看了一眼，说：“是你们啊。过来坐吧。”

走不了了，刘祎峰暗自叹气，但是也不能表现得太明显，只好笑着说道：“郑总在这里啊，怎么不下去玩？”

“没什么可玩的。”郑佩琪说。

两人也在铁艺椅子上坐下，刘祎峰说：“都不喜欢吗？下面有游戏机，有KTV，有台球，有麻将……”

黎笑笑赶紧拉了刘祎峰一下，不让他继续说下去。他对人情事故实在太不懂了；郑佩琪却是看得有些过于明白。

刘祎峰回头看看黎笑笑，一头雾水。

郑佩琪笑了起来，说：“你还真是老实。我问你，我打麻将点炮，你敢胡吗？”

刘祎峰愣了一下，总算没有傻到家，讪讪地不再说话。黎笑笑露出有些难为情的笑容，郑佩琪则开怀大笑。

“跟你们在一起省心得多。”郑佩琪说。“虽然不想这时候提工作，不过既然你们都在，就和你们说一声。新项目的事我和陈翰说过了，没有问题。”

“那人选呢？”黎笑笑问道。

“你们两个肯定没问题。”郑佩琪说。“如果还想要VIP这边的其它人，就得再看了。另外还有李一琼，已经确定要调任新的自动化测试的主管助理，不能单独在一个项目里，也就不能进新项目。”

“那这边的测试还要再找人了。”黎笑笑低头开始考虑。

刘祎峰却问道：“郑总，说到测试我想起一件事。冯延峰有没有提出离职啊？”

“据我所知是没有。”郑佩琪说。“怎么了？”

“我在想，李恬离职了，他倒是呆得住啊。”刘祎峰的话里带着讽刺。

黎笑笑也点点头。

“你们还年轻啊。”郑佩琪笑着说。“我知道你们跟他们关系不好，这也正常。我也不喜欢他们，不过他们到现在这个下场，还是挺让人可惜的。”

“可惜？”黎笑笑反问道。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反过来也是一样的。”郑佩琪说。“你们觉得冯延峰是个什么样的人？到处给别人找麻烦，还搞婚外情，结果搞得这个下场。可是我听说，他刚入职公司的时候，不是这样的。”

两人互相看了看，都没说话。

郑佩琪点起一支烟，深深地吸了一口，向着天空吐出烟雾。她老公还在的时候，经常会和她谈起公司里的事。冯延峰是她老公亲自面试招进来的，对他的表现也一直很认可。不过那都是几年前的事了。所以郑佩琪的感慨中，还带着对老公的怀念，和物是人非的感伤。

过了一会儿，郑佩琪才接着说道：“他是公司早期的员工之一。刚进公司的时候，他也和你们一样，勤勤恳恳，任劳任怨。那时公司人手不够，管理也混乱，他也确实起了很大的作用。”

“……这可真看不出来。”刘祎峰说。

“他也挺不容易的。虽然这么比不太合适，但有一说一，他的天分，他的条件，都比你们差。”郑佩琪说。“他老家是农村，学校也只是普通的本科，能做到现在这个地步，已经难能可贵了。”

两人都默不作声。

郑佩琪接着说道：“后来，他和一个本地姑娘结了婚，买房买车，有了孩子，但还是经常加班，工作起来不管不顾。后来公司扩大规模，他就成了测试的主管。至于做的怎么样，唉，也就不用我说了吧。”

“可能他不适合管理工作。”黎笑笑说。

“也可能是权力让他变了。”刘祎峰突然说。

郑佩琪和黎笑笑都诧异地看着他。他脸一红，赶紧说：“我瞎说的，别当真。”

黎笑笑吃惊的原因，却是他想到了自己没想到的地方。看来刘祎峰在这方面并不傻，他只是懒得想而已。大概这就是所谓的“难得糊涂”，也是他能一直这么快乐的原因。

郑珮琪却想到了另外一个人，点点头，说：“你说的没错，权力是会让人改变的。”

对于渴望的人来说，哪怕只有那么一丁点权力，也如同世上最醇美的酒一般，欲罢不能。人类还真是可悲，郑佩琪心想。

“那冯延锋现在不离职……”黎笑笑说了一半停住了。

“可能是没办法离职吧。”刘祎峰说。“房贷，车贷，老人，孩子，都是花钱的。”

“差不多就是这样。”郑佩琪说。“而且像他这个年纪，又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想再找工作也很难了。公司也是考虑到他以前的功劳和现在的难处，只要他不主动提离职，大概不会让他走的。”

郑佩琪嘴上这么说，心里可不是这么想的。她了解CEO陈炎斌，这个人谨小慎微，而且翻脸无情。按照郑佩琪的预想，他应该会第一时间把冯延锋踢走，可是却出乎意料地一直没有动静。他究竟是怎么想的呢？

“这事影响很大吗？”刘祎峰问道。“不是都删了嘛，好像也没什么人知道。”

“纸里包不住火。”郑佩琪说。“圈子里大一点的公司，应该都有耳闻了。”

“那他家里不知道吗？”黎笑笑问。

“这就是他的家务事了。”郑佩琪说完，看看落山的太阳，又看看表，说：“差不多该安排晚饭了。我去看看，你们在这里吧。”

“您还亲自管这个？”刘祎峰笑着问道。

郑佩琪其实是为了给他们让个地方。他们特意跑到四楼的阳台上来，她怎么会不知道他们想要独处。可是刘祎峰完全没明白自己的用意，看黎笑笑的样子，大概也没反应过来。两人的笨拙让郑佩琪真的笑出了声。

“我去找李一琼。”郑佩琪说。“让我猜猜，她是不是在唱歌呢？”

“应该是，我们出来的时候，她正在兴头上呢。”刘祎峰说。

郑佩琪挥挥手，进了门，转身替他们把门关好。

两个人一时都没有开口。他们平时没少在一起，总是在讨论工作，现在休假中，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