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的碗又被成叔砸碎了两个。

他说妈妈做的饭越来越难吃，还不如喂猪的饲料，他把饭摔到地上，还拿筷子敲了妈妈的头。

可谢子宵知道，不是妈妈做的菜真不好吃，而是他要交资料费，惹的小陈叔把气撒在妈妈身上。

怕妈妈手上再添新伤，谢子宵主动蹲下去收拾残渣，成叔在一旁冷眼看着他嘟囔，说捡来的就是没有自己生的管用，给吃给住，也没听他叫一声爸。

妈妈连忙开口，说他年纪小不懂事，要谢子宵叫爸爸。

谢子宵手一顿，一片血花就混进了剩菜里。

妈妈看他迟迟没动静，在身后催促他，谢子宵轻轻喊了一声“爸”，就继续收拾。

他听见母亲讨好的说道：“你看咱儿子多听话，中午我做黄鳝汤给你喝。”

成叔“哼”了一声，转身回房间里去，母亲又快步过来拍了拍谢子宵的肩：“这里我来收拾，你赶紧上学去。”

大清早被这么一闹，谢子宵即使早上坐到教室，心也始终无法安宁。老师在黑板上写写画画，那些符号不时变成母亲和小陈叔的对话，往谢子宵耳朵里钻。

好一阵，谢子宵终于强迫自己静下心来。他要好好念书，他要离开这里。

谢子宵在笔记本上做了满满的笔记，他觉得这就像他的人生，他要把他们填的满一点、再满一点。

等到早上第四节课，谢子宵紧绷的神经短暂的放松了一下。体育课，集完合跑两圈，就是自由活动时间。

以往的这个时间，谢子宵都会回到教室里争分夺秒的学习。但今天他太累了，他想去后山上一个人静一静。

谢子宵就读的高中依山而建，虽然学校面积不大，但有了那一座山，同学们平时可以活动的范围就广了。

谢子宵趁着这会没有人，他一个人走在上山的小路上，感受着秋日微风带给他的凉爽。

走到半山腰，谢子宵不想再往上走，身侧刚好有一个茂密的大树，他便顺着树干爬了上去。

爬树是爸爸在的时候教给他的，当时他年纪小，别的东西难学会，后来想一想，爸爸给他留下来的，也就是爬树这项技能了。

谢子宵隐身在茂密的枝叶见，仿佛也在这世界之外，他望着远处，往到遥远的地方，望到村子外头……那会不会就是他的未来。

谢子宵正想着，突然听见一阵尖叫，伴随着一阵脚步声。他顺着声源转身，一个女生从小路上跑来，身后紧跟着一个男生。

女生疯了似的跑，男生在后头不停的伸手试图抓住她。没一会，女生就被男生抓住了手臂。

女生挣扎着，叫声很凄厉，可她力气实在太小，被男生抓住双手，毫无反驳之力。

男生伸一只手去扯女生的衣服，女生用脚踹他，嘴里骂着脏话。那男生被她踢痛了，把她甩到地上，从口袋里摸出一把刀来。

男生面目凶狠的威胁她：“你老实点，这里现在没人看见，你信不信我……”

“我呸，”那女孩眼泪已经挂了满眼，嘴里倔强的骂着：“有种你就捅我一刀，我做鬼来找你索命。”

谢子宵在树上看着，他们就像是在他面前演一部影片，演恶和狰狞，演渺小和脆弱。

谢子宵知道，那个女生是无法靠自己的力量挣脱那个男生，如果他不说话，今天这部电影，就会染上更深的悲剧色彩。

谢子宵想了想，压低嗓子，用不大的声音说：“我看见了，如果你再不停手，明天去校长办公室指认你的脸。”

男生蓦地抬头，四处看着，声音里已经带了些恐惧：“你是谁啊？你出来。”

谢子宵看着他的惊慌的样子，觉得这部电影不再那么压抑，带上了喜剧的色彩。

谢子宵说：“你不用管我，你只要离开。”

那个男生的手开始哆嗦了，在这空旷的山间，一个陌生的声音成功击中他内心的放线，男生站了起来，飞快地朝山下跑去。

他没管地上的那个女生，女生就坐在原地呆愣着，好一会，才想起理了理自己被弄乱的衣领。

女生从地上爬起来了，拍拍身上的灰，她也往山下走，没走两步，又倒回来：“喂，恩人，你到底是不是人啊，你要是人，我请你吃零食，要不是，我回去给你烧柱香。”

谢子宵看着女生站在那里，小小的一只，眼神却很镇定，没有任何害怕的意思。他犹豫了一会，没有回答她。

他不想让自己惹上麻烦，所以这件事情，他并不想告诉他自己是谁。

可谢子宵运气不好，体育老师吹哨了，这一声哨响，谢子宵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班体育老师吹的，他不敢赌，只能飞快地从树上跳下，赶去集合。

那个女生在看见他的瞬间，嘴巴张得老大。

谢子宵往山下跑，女生就跟在他身后跑。

谢子宵发现这个女生话很多，她都累的喘起气来，还在他耳边喋喋不休：

“刚才是你……帮了我吗？”

“你是人吗？”

“哎……谢谢你啊，你哪个班的？”

“告诉我名字也行！不然我怎么给你送零食！”

“喂？”

“你听得见吗？”

谢子宵统统没有回答，他在跑到操场的后飞快地赶去自己班级。班上已经开始站队了，好险，他不是最后一个到的。

谢子宵看到女生跑进了隔壁班，站在前排，弯着腰喘着气，还不时偏头往这边看。

也不知道她是不是记住了自己，谢子宵在心里默念着不要，他不希望被人记住，也不渴望被人感恩，他只想像从前那样做一个隐形人。

下午上完最后一节自习课后，谢子宵主动留堂写作业，他怕小陈叔又在家发酒疯，像上一次那样撕掉他的作业本。所以最近，谢子宵都选择在教室把作业做完再回家。

谢子宵做完作业时班上已经空无一人了，他关门离开，没想到上午遇见的那个女生站在门口等。

女生从口袋里摸出几颗糖递给他：“喏，谢谢你啊。”

女生扬着脸笑眯眯的看着他，谢子宵愣了好一会才说：“不用……你一直在这等？为什么不叫我？”

“这不是怕打扰你学习嘛，”女孩拉起他的右手，把糖塞进去去：“我回家吃饭了啊，你也早点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