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谢子宵中午下课回家吃过饭，就会马上回到学校。

他和妈妈说是学校安静，他一个人坐在教室学习，比在家效率高很多。

妈妈是知道的，成叔嗓门大喜欢嚷嚷，还老开着收音机在房间里唱歌。

无奈之下，妈妈同意了，要他学累了记得在桌上趴会，无论如何身体要紧。

谢子宵顶着正午的烈日去到教室，放了书包又赶往初中部去。

谢子宵所在的学校一共三栋楼，小初高各一栋，谢子宵最近这段时间，其实每天中午都在初中部。

他说谎了，他不是要在教室里学习，而是经人介绍，在中午这段时间里给初中部的一个学生辅导数学。

一节课十块钱，一个星期五节课，一个月下来……

谢子宵想，等他以后上大学了，花销多，成叔肯定又会生气那妈妈出气，他多攒一些钱，他和妈妈的头就可以抬高一点。

谢子宵上课很认真，那小孩基础差，但不调皮，谢子宵这份工作做的很轻松。

唯一让他有点头疼的，是窗外总有人贴着脸看着他们。

她也不进来坐，每天上课前半小时来学校，就站在那看他们二十分钟。

谢子宵没法赶她走，她是上一次在山上遇到的那个女生，叫黎麦。她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了谢子宵的家庭情况，这份收入微薄的兼职，就是她给介绍的。

等到辅导结束，谢子宵走出教室，黎麦就在身后跟着，她问他：“这一个星期的课上下来怎么样？小阳不乖你要和我说，我叫他爸揍他。”

谢子宵不知道她为什么每天都这么有活力，他只能回话制止她的喋喋不休：“他很好。”

黎麦“哦”了一声：“那行，那下午放学我再来找你，你好好上课啊。”

黎麦低谢子宵一级，在到高中部一楼时朝他挥了挥手，谢子宵继续往上走，在心里想，该好好上课的应该是她才对。

谢子宵坐在窗边，从前总能看到上课时一楼有人被老师拎到门口罚站，认识黎麦以后才知道，她就是其中一个常驻嘉宾。

黎麦家住镇上，条件不错，之所以会到他们村来读书，是因为成绩差还爱惹事，被老师劝退之后转学过来的。

那天她一个人上山，是因为又在班里和老师吵架，气不过一个人跑出来生闷气，没想到会被人跟上。

谢子宵在心里想着这些，他们真不是一类人。

很快，一下午的课就上完了，放学以后班上同学陆续走光，黎麦从楼下背着书包上来。

谢子宵留堂，她也留堂，谢子宵写作业，她也写作业，谢子宵几次说天黑了她晚上一个人回镇上不安全，她也不听，认为同样倒霉的事不会经历第二次。

黎麦拉开椅子在谢子宵身边坐下，谢子宵自顾的写着作业，只用余光瞟到她的练习册上，一片红叉。

黎麦先把自己会做的几道题做了，剩下的就开始鬼画符。

看着谢子宵在草稿纸上有条不紊的列着公式，黎麦忍不住说：“哎，你说你晚上有时间没？你有没有兴趣再接一份兼职……”

谢子宵知道她在想什么，头也不抬：“高一的数学我没办法辅导。”

黎麦悻悻的把目光放回作业本上，抓着耳朵放空。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跑进来一个人，用手拍着门喊谢子宵的名字：“你怎么还不回家啊，成叔要我叫你回去，你妈腰伤着了！”

谢子宵一听，连忙把东西装好就往家里跑，黎麦要装东西跟在他身后，可没一会就被他甩得远远的。

谢子宵回到家时，妈妈正坐在椅子上，腰上贴了膏药，浓重的中药味在整间屋子里弥漫。

妈妈见到谢子宵时佝偻的背挺直了些，像是不想让他太担心。谢子宵却急急的过去查看：“妈，你怎么搞的，也不小心一点……”

妈妈宽慰他：“没什么事，过几天就好了。”

“行了行了，娘俩磨叽个什么劲，叫你回来是要你去做饭，晚上喝风啊？”成叔皱着眉看着他们，像是很不满于他们浪费时间。

谢子宵抿着嘴，好一会没动。妈妈以为他累了，扶着椅子要站起来：“还是我来吧……”

谢子宵连忙把她按了回去：“我来做，妈你好好休息。”

饭已经在锅上煮了，菜还没炒。谢子宵系上围裙，娴熟的做着这一切。

可他心里愈发烦闷，他总觉得自己的心也像是被放在了这锅里炒着。

滚烫的锅底，翻滚的油。

在来的路上，谢子宵听邻居说了，成叔今天又喝了酒，让人叫妈妈去接他。而妈妈赶过去的时候，他已经耍起酒疯和人打起来，妈妈上去拉架，被他一把甩到树上，所以才会受伤。

谢子宵一想到这些，手上的动作就不自觉的用力，锅铲划过锅底发出刺耳的声音，好像就能掩盖心底的声音。

成叔又在那呵斥了：“不会炒菜是不是？小崽子什么也做不好就知道搞破坏，这口锅要是坏了看我不打死你。”

谢子宵手一顿，动作慢了下了。

没一会，他把菜端上桌。成叔脱了鞋，动作不雅的蹲在椅子上。他把菜倒了一半拌在饭里，而妈妈小心翼翼的夹起一丁点碎末，示意谢子宵多吃一点。

谢子宵平日里总是埋头吃着自己的，可他今天夹了一块菜放妈妈碗里，难得的在饭桌上说了句话：“妈你多吃点，你腰伤着呢。”

腰是成叔弄伤的，为什么她还要这么委屈。

谢子宵一边想着，就听见成叔在一旁冷哼了一声：“臭婆娘没个眼力见，叫她起开还往上来，最后还要花老子五块钱买膏药，还是平时喂太饱脑子坏了。”

妈妈在一旁应着，说下次会注意。谢子宵沉默了一会，鼓起勇气看着成叔的眼睛：“爸，你放心，以后我能赚钱了，都会还给你的。”

“啪”的一声，成叔把筷子摔在桌上，然后指着谢子宵的鼻子骂：“你他妈要是真有这悟性，赶紧给老子退学赚钱去。”

妈妈急得不住的给谢子宵使眼色，然后好声好气哄着成叔，要他别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