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单俐因和妈妈一起做好了全家人的早餐，她喝了一碗粥，吃了一个馒头，原本还想伸手拿半个鸡蛋的，单俐果咧嘴做出要哭的样子，她就把碗筷端到厨房然后背书包上学去了。

在走出家门的那一刻，单俐因感觉身后的书包不对劲，她取下来一看，书包底部被小刀划开一个口，有一本书已经掉了大半出来，马上就要落地。

这一定又是单俐果的杰作，可距离上课时间没多久，单俐因不能再倒回去拿针线缝，只能捧着书包朝学校走去。

在走进教室的那一瞬间，上课铃响起，单俐因把这节课需要用到的书本拿出来，认认真真的端坐着。

单俐因上课一向是班上最认真的几个同学之一，她知道这是单子礼好不容易为她争取来的机会，她不能让他失望。

同桌有注意到她今天没有把书包挂在侧旁，而是抱在腿上，好心提醒她：“下节课老蒋的课，被她看见又得挨批。”

单俐因低下头看了看包上那个口子，又看了看一旁值日同学刚拖过还湿漉漉的地面。单俐因叹了一口气：“等地干点吧，我放地上。”

在这一节课结束，下一节课前，单俐因看见班主任从窗外走过，主动跑去找她：“蒋老师，这次周考年级的排名出来了吗？”

“出来了。”蒋老师抱着一沓资料往办公室走，看见她就停了下来：“你好像在二十几名，怎么了？”

单俐因在脑海中飞快地估算了一下，犹豫着问：“我想知道……我现在的成绩，能考上大学吗？”

最近单俐因感觉自己有点力不从心，明明每天都在刻苦努力，可是成绩上升的总是比自己预想的要慢，她实在太害怕让单子礼失望。

“如果你高考有这次的分数二本刚好压线，不过为了保险还是得再拼一拼，你的英语和地理都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蒋老师话说得很中肯，她一直对单俐因抱有挺大的希望。

单俐因轻轻地“嗯”了一声，急躁的心情还是没有完全平复。

就在她准备转身回教室时，蒋老师又开口了：“前两天你小叔又打电话给我问了你的情况，他说如果有必要补习的话和他说一声就好，我想问问你的意见。”

单俐因的学杂费全是由单子礼负担，学习上的事也是单子礼去找老师谈。单俐因知道，各科老师几乎都有利用课余时间开小灶，可是上小课是要花钱的呀。即使单俐因不满意奶奶给单子礼跳的那些相亲对象，但她知道单子礼以后迟早是要娶媳妇的，总得留一些钱。

想到蒋老师刚才说的话，单俐因摇摇头：“不用了，我自己会努力的，我一定能把英语和地理提上来。”

蒋老师笑笑，没有勉强她，要她好好学，就去办公室里了。

回到教室，把下节课要用的课本拿出来，复习上节课的重点。同桌叼着棒棒糖凑过来：“课间就十五分钟，你稍微休息一下嘛。”

单俐因充耳不闻。她还不够努力，她没有资格休息。

晚上回到家，单俐因在完成所有家务后，上楼把自己的书包缝好。单俐因很难有一样完整的东西，在这个家里，只要是独属于她的东西，就会被单俐果想尽一切办法破坏。

缝书包，写作业，不知不觉就到深夜了。单俐因翻出今天蒋老师发下来的成绩单，正准备模仿大人笔记写两个字上去，听见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单俐因悄悄打开一条门缝，看见是妈妈夜起上厕所。

单俐因看着她走进厕所，没几分钟又出来，单俐因在她返回的时候叫了她一声。

妈妈满脸疲惫的走进来：“什么事？”

单俐因小心翼翼的把成绩单递过去：“这周的成绩单，老师说拿给家长看。”

这次周考单俐因发挥得还不错，虽然没有达到自己预期，但在邻里间已经算很可观的成绩，所以单俐因希望她能看一看。

可是妈妈只是轻轻扫了一眼：“嗯，还行，早点关灯睡觉。”

单俐因轻轻说了一句：“妈，你在底下签个已阅吧。”

妈妈刚进来时还有些睡意，这会睡意跑了，拿起中性笔潦草的签下两个字，就开始皱着眉叨叨了：“你说家里给你找了工作你不去，女孩子读这么多书干什么，读再多书以后还不是要嫁人，还搞得你奶奶成天拿我出气。”

单俐因低着头。她知道，要是单俐果拿回家一张好看的成绩单，妈妈一定会很高兴的，会让爸爸奖励他心仪的礼物，会带他出去玩，可她仅仅是想听到一句鼓励的话，都没有半点可能。

单俐因小声说：“小叔说女孩子多读书可以改变命运，以后还可以去大城市……”

“命运都是老天爷安排好的还大城市，骗子最多的就是大城市，你小叔就是跑大城市呆了那四年，就被人忽悠的脑子不清白了。”妈妈瞥了她一眼，要她早点睡别浪费电，就出门回房间了。

妈妈走出去没几秒，单俐因听见奶奶咳嗽的声音，她也起来了。

奶奶咳完，努力压低却还压不住的大嗓门就念了起来：“大半夜你乱跑什么，小果要是梦里翻身从床上掉下来怎么办？你就只管女儿不管儿子，也不看看以后谁给你养老。”

单俐因不知道这样的话奶奶是怎么说出口的，在这个家里，单俐果可是被所有人捧在手心上的啊。

妈妈在那小声答应着，说这就回去躺着。单俐因顿时明白，妈妈其实也很可怜。

夜里单俐因躺在床上想了很久，到底是妈妈比较可怜，还是她比较可怜。等到再长大一些，她像妈妈一样嫁为人妇，有了奶奶这样的婆婆，她会不会也作出与她们相同的选择。

单俐因想不明白，她只知道她心里更向往的，是单子礼描绘的那个广阔的世界，那个平等的、自由的，能让她有尊严的活着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