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上就是国庆节了，七天长假，周千山的爸爸定了出游计划。

胡姚原本以为这件事情和自己没有关系，甚至都在估算着自己应该屯几箱方便面还是勤快一点煮面条，没想到他会很温和的说，带她一起去那个据说风景很好的度假山庄。

胡姚心里有些受宠若惊。

在五一到来前，周千山每天拉着胡姚超额完成作业，以保他们在游玩的时候能够无忧无虑。胡姚是一个不喜欢给自己太多压力的人，可看着周千山期待的样子，还是咬牙继续学下去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最近的改变，班主任对她印象改观不少，结合胡随出事也有些同情，这段时间不仅没找她茬，还不时鼓励她要坚持这鼓劲。

胡姚知道，班主任的鼓励多少和升学率提成有关，但她还是很感激。胡随去世之后，她比从前感性了不少，偶尔有谁对她流露出一点善意，她都会控制不住的鼻酸。

周千山也说看到了她的改变。胡姚问他：“那是变好还是变坏？”

“哪样我都觉得好，这怎么说得出来。”周千山说完这一句就别过脸去，胡姚硬是又按着他的头转了过来：“你这人说话怎么跟念电视剧台词一样，矫情死了，好好说话，我有没有变好！”

“有有有，”周千山被胡姚用力的掰着脑袋，还顺带捏了捏脸，连忙拿下她的手附和：“每天都比前一天好。”

胡姚这才满意的松了手。

周千山软言软语的和她说：“我上个月参加作文比赛的奖金下来了，我们放学去商场逛一逛吧。”

胡姚把手插进口袋，半天没有回话。又不是她作文比赛拿奖，她可没奖金去逛商场。

胡姚又想起胡随走前说会带她去买衣服，秋天都来了，他却不在了。

但胡姚不想扫周千山的兴，她知道周千山不是常逛商场的人。

今天是周五，下午一节课，周千山回家和继母说了一声，就拉着胡姚跑商场去了。

到商场之后，周千山在三楼下了电梯，看着头顶指示牌上大大的“清新少女类服饰”几个大字，胡姚忍不住笑了：“最近换口味了，要做一个女装大佬？”

一旁还有大妈带女儿来，听到这话频频望向他们，周千山的脸瞬间红得像柿子一样：“什么呀，我是想给你买……”

胡姚一愣，说话变得磕磕巴巴起来：“你拿的奖，给我买啥啊。”

周千山挠了挠头：“你来我家没带多少东西，这不是国庆出去玩，给你买新的……”

“我不要，”胡姚目光暗了暗，转身就要往另一边走下电梯，周千山连忙几步上前抓住她的手臂。胡姚声音沉闷的说：“你要买就自己买，不买就回去。”

周千山紧跟在胡姚身后，胡姚心情却愈发低落，她知道，如今她在所有人眼中都是受害者，可她不想要这样的施舍。

周千山也察觉到是自己鲁莽了，他努力地解释：“是这样的，奖金一共就两百，我自己买了衣服就买不了裤子，也挺没意思的，你们女孩子买一条裙子就刚好……”

周式歪理又开始了，可周千山越说，越感觉自己的蠢笨，最终除了懊恼什么也做不到。

晚上回家的时候，周千山的爸爸也回来和他们一起吃饭了，说周末连着国庆，他们会出去得久一点，要多带些行李。

胡姚沉默的听着也没说别的，晚饭结束后他们就各自回房间收拾了。胡姚东西不多，把书包里的课本倒出来，装了两件贴身的换洗衣服，就没什么事做了。

一个人在房间里发呆，坐一会便没由来的想起周千山平时对她有多好，今天在商场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她确实是凶了些。

不仅如此，从商场回来后她还一直臭着一张脸没搭理他，这么想着胡姚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或许是她太敏感太脆弱了一点。

又坐了几分钟，胡姚坐不住了，走出房间去敲周千山的门，敲了好久，屋里也没人应声。

不知道他是睡着了还是不想搭理她，胡姚犹豫着拉开房门，才发现里面一个人也没有。

他出去了，没有叫她。

一阵失落在心里蔓延，原来他也生气了。可是这么晚，他会去哪呢。

胡姚站在餐厅的窗边望了望，楼下是零零散散走过几个大爷大妈的街道，胡姚突然间就感到有些孤独了。

原来没有他在身边，她真的就是一个人了。

胡姚转过身，靠在窗边，耳边传来“咔擦”一声，她抬头看，发现是周千山的爸爸站在房间门口拿着相机。

看见胡姚看过来的目光，他有些尴尬的笑：“我刚刚把相机拿出来试一下，明天我们去山庄里拍照。”

胡姚点点头，也没说别的，就回自己的房间呆着了。

这个家里，除了周千山，其他人给她的感觉都很奇怪，周千山的继母对她是明面上的嫌弃，周千山的爸爸尽管看起来比较温和，可凡事都听他继母的，似乎已经没有自己的主见。

所以在日常生活中，除去吃饭洗漱这些必要的时间，胡姚都尽可能的避免与他们接触。

晚上八点半钟，胡姚听见开关大门的声音，她猜测，是不是周千山回来了。

脚步那么轻，那么慢，之后好像还去卫生间洗了个手，应该是他吧。

果然，没过一会，周千山走进来了，坐在她面前和她对视好一会，小声说：“还生气呢。”

胡姚摇摇头，她没生气，但她想知道他去哪了，只是不好意思问出口。

周千山目光落在地上，盯着自己的脚尖：“我其实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你这段时间其实一直心情不好，他们说女孩子收到礼物的时候心情会好一些。”

胡随走后，尸骨未存，胡姚也没给他办丧事，一个老人守了一辈子的墓，最后连个墓碑都没有。

胡姚一个人搬家，一个人应对那些好意来探望她的同学，她尽可能像个成年人一样收起自己的情绪，假装自己和从前一样。

可是在周千山这里，她到底还是失败了吧。胡随离开的太突然了，她没办法那么快的适应失去他的生活。

胡姚沉默了好一会才说：“我没怪你，你不是不知道我老抽风，情绪自己上来了我也没控制住。”

周千山伸出一只手揉揉她的脑袋：“没关系，你以后不开心骂我都行，别憋着。”

周千山出去一趟出了一身汗，要去洗澡，叫胡姚也早点休息，明天才能起早出发。

而他进来时，是背着手的，离开后胡姚才发现椅子上落下一个购物袋。

胡姚打开看到里面装了一条红色的毛衣裙，还压了一张卡片：送礼物比给自己买东西要开心多了，为了我的开心，收下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