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初霁一直在宫外候着,待鹿千华走出来时,已换好与他衣衫相称的青色衣裙,看上去真似金童玉女。
他修长的指尖在眼前停留许久,鹿千华缓缓伸出手,感受到了他微凉的体温,不自觉想要收回来,对方微微用力,她便随着力迈了出去。
发髻上的步摇微晃,鹿千华拽着他的手暗暗用了力,像是报复。
“沈初霁,你恩将仇报。”她声音低的只有两个人听得见,不动声色却又咬牙切齿。
沈初霁目视前方,不卑不亢应声:“公主下嫁与臣,是圣上的旨意。”
鹿千华甩开他的手,停下步子,迫使身后的人都慌乱停了下来。
“你明知道……”
“明知道嘉善公主喜欢的是兄长。”沈初霁替她说完了这句她难以启齿的话。
啪——
一声清脆,沈初霁侧了脸,奴仆纷纷低着头,跪了下去。
鹿千华藏在袖口下的手指在发颤,她胸膛起伏得厉害,良久也说不出一句话,愤怒转身想要向前走,又因他的话停下来。
“可高中的是我,被赐婚的也是我,不是兄长。”沈初霁眼波流转,满目星辰中唯有她,“外室之子甚至连庶出都不是,如此低贱的出生的确配不上公主,但臣在冰冷的院子里也曾有过期待。”
男子微垂着头,脸上的掌印显得异常突兀,偏偏声音又那般的缱绻缠绵。
“高官厚禄是因公主垂怜,得以拜有师门,如果公主想要,臣拱手退还。”
他穿着官服,身形瘦弱,好似在风中一碰就碎,鹿千华怔怔望着他,一时间忘记该如何反应,看着他一步一步向自己走来,下意识地往后退着。
高官厚禄是多少人穷极一生都无法追求的东西,更何况他一个外室之子要受多少屈辱才能到今日,而这些他竟说可以拱手退还,鹿千华只觉得他疯了。
“没有官位,这门婚事自然就取消了。”
他平静地向她坦然她的后路,可额头上的青筋凸起,像是在极力克制,眼尾不知不觉地红了。
流云看得心酸,不断给公主眨眼睛,对方站在原地,像是失了魂一般没有反应。
他给自己留了后路,那他呢?没了官位,被退了婚,回到沈家还能活下去吗?可自己真的能接受这门强加在身上的婚事吗?外祖父会因沈家而受到拖累吗?
太多太多的问题争先恐后霸占她的思绪,鹿千华看着他宽大衣袍下瘦弱的身躯,竟有些鼻酸。
“就算要退婚,今日的宴席也该演完最后一出戏。”
他微垂眼睫,,再一次伸出手,眸子里的情愫逐渐清明,好似受委屈的并不是他。
鹿千华蜷缩着手指,从他的指尖往上移,对上他漆黑的瞳孔和依旧余有湿润的眼尾,喃喃开口:“我并不喜欢沈照,是你误会了。”
男人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又很快被遮掩下去,鹿千华深吸了口气,握住他的掌心,由他牵着走向望月谭。
时过多日,鹿意安的眼睛有所好转,但还是看不太清楚,云锦姑姑说要尽量避免光照,千语便找来一块白锦缎,系在她的眼前。
千语为她盘着发髻,说道:“今日宴席,余妃托嬷嬷来说过了,若公主眼睛不舒服,就找婢女送您回来。”
“好。”鹿意安轻声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