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华冰正躲在幼兰殿外吹风,看着菘蓝快步走来,心中忍不住叹了口气。
“公主,红缎姐姐有话。”
华冰淡笑道:“何事?”
“红缎姐姐说此事她也拿不准,只是昨日给金公公的私宅送衣物的时候,金公公的意思,好像是说科考过后,皇上要找合适的驸马都尉。”
华冰微微蹙眉,道:“不管是不是,近日先不要与宫外联系了,有事都汇总到翰儿那里。除了冯秀才那件事,近日都先停手,太傅皇后那里也先不要联络了。”
“是。”
若是金公公的意思没错,那往好处想,便是皇帝看自己已经及笄了在物色良人。若是往坏处想,那便是皇帝发现了蛛丝马迹。
“可是,公主,御马苑的事怎么办?”
华冰略微思索一会,道:“此事先由苏一等人与祝英联系,曲水楼的人不要再参与,慢慢查,不急。”
华冰看了眼重熙殿的方向,侧头看了眼隔壁的宫殿,淡笑道:“父皇年过花甲,倒是有这许多时间精力。”
菘蓝道:“近日贤德二位娘娘越发厉害了,听说都闹到了皇上那里,皇上近日应该也没有多余的时间精力了。”
贤德二妃在宫中带了半辈子,到了这个时候,仗着资历家世,反而越发的不清醒了。金吴两家的事情,已经是板上钉钉了,人都死了,此时相互推脱,还不如以退为进。
华冰垂眸一笑,道:“那他还有精力选什么都尉。”
“公主若是不想,不应就是了。”
华冰回眸淡笑道:“怕是最坏的情况下,皇帝根本不会给我回绝的机会。”
待得时间长了,华冰看了一眼菘蓝欲言又止的表情,道:“和清魄倒也是个备选,原本就是应了他的,摇摇欲坠还不如更进一步。只是宫中应该不会答应。”
“是。”
“今日可是开卷阅卷?”
“是,一早苏护卫已经过去了。”
华冰微微点头,道:“今日你去见见少府少监,看看有什么时令,给母后并显得二妃都送些去。”
言罢,华冰对着隔壁宫墙抬了抬头,菘蓝会意,微微点头。
“会凌公主啊,您怎么在这啊,可叫老奴好找啊。”
华冰淡笑着上前几步,道:“原来是金公公啊。”说着扶住金公公的手臂,道:“您慢点走,我这正想着让菘蓝给父皇和您捎去吃食呢,您就来了,可是有事?”
金公公连忙后退,不敢让华冰去扶,行了个半礼,道:“公主可是折煞老奴了,都是为了皇上。对了,皇上在重熙殿外的鱼海想到公主了,就让老奴来寻,公主,咱们走吧。”
华冰淡笑道:“好,菘蓝,扶一下金公公,这里的路不好走。”
菘蓝将袖中的荷包捏在手中,快步上前扶住金公公,道:“金爷爷,您慢点。”
此言一出,倒是叫华冰也愣了一下,紧接着抿了抿唇边的笑意,却是没想到菘蓝也有这等嘴甜的时候。
“哎呀,公主身边的人就是聪慧能干,我们这些可老了。”
华冰淡笑道:“父皇还要您一直服侍呢,您不必过谦。”
三人就这般有说有笑的走到了鱼海附近,金公公往后撤了几步,道:“公主,皇上就在那。”
华冰抬眼一看,果然看到皇帝正在鱼海垂钓,华冰淡笑着走上前去,行了个礼,道:“父皇,钓了几条了?”
皇帝回头一看,笑道:“朕还一条没钓呢,你是不是就惦记上了?”
华冰一愣,淡笑道:“反正这整个鱼海都是父皇的,儿臣吃也吃不完。”
皇帝笑着指了指华冰,道:“你这丫头,那有做好了的,听说你在幼兰殿读了一上午的书了?”
华冰瞧了一眼案桌,道:“左右闲着没事,便躲在清凉的地方消遣时间。”
“说起这幼兰殿,还是朕的姑母,大长公主的居所,自从皇姑母去世后,这幼兰殿也就疏于打理了。”
华冰拿着个玉碗坐在皇帝脚下,道:“父皇,皇姑奶奶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皇姑母性聪慧,识大局,巾帼不让须眉啊。会凌啊,你若是喜欢幼兰殿,朕便赐给你居住如何?”
华冰微微垂眸,大长公主在宫中住了一辈子,实则是被软禁了一辈子。虽说史书野史纷纷对大长公主一片赞誉,但看结局,便知道当年的大长公主定是触犯了什么。
“父皇,儿臣觉得父皇特意给儿臣修葺的三光宫就很好,幼兰殿乃是皇姑奶奶的居所,儿臣不敢不敬。”
皇帝笑道:“你这丫头。”
两人就这般一高一矮的看着鱼海泛起波纹。
“会凌啊,近日正在举行策士,你可知道啊?”
华冰淡笑道:“宫内都传遍了,听着好生热闹。”
皇帝抬了抬下巴,道:“会凌,那你有没有听到什么有趣的事呀?”
华冰笑道:“儿臣才与父皇相认不过一年,如今每每想到母亲都觉得遗憾,虽说有些有趣的事情,但总好不过一家人团聚。”
皇帝叹了口气,道:“是啊,总是一家人团聚的好。”
华冰将玉碗放在脚边,紧接着便看到金公公伸出手赶忙接过放在案桌上,华冰道:“儿臣进宫时间尚短,许多的规矩全靠母后提点这,时常怕丢了皇家的脸面。”
“丫头,是朕辜负了你的母亲,你已然及笄,朕一定给你寻一门好亲事。”
华冰淡笑道:“儿臣也只是想给母亲一个名正言顺的名号,如今,还没有想过这许多。”
皇帝有些意外的看了一眼华冰,叹息道:“你如今是皇后的嫡公主,朕虽有心,但你母亲想来更希望你名正言顺。”
华冰淡笑道:“是。”
“合适的人朕自会帮你看着,等这事结束了,再说吧。”
华冰起身行礼道:“多谢父皇。”
华冰正要离开,却听到一声清朗的声音传来。
“会凌公主乃是天之娇女,若要寻这驸马都尉,也不一定要在新进的人中选。”
皇帝一回头,道:“乐丰来了。”
“是,参见皇上,会凌公主。”
看着乐丰行礼,华冰嘴角挂着一丝冷笑,看来是乐太傅把你放出来了,刚放出来,便要作妖。
乐丰看着华冰的眼神忍不住咽了口口水,往前走了两步,行礼道:“皇上,虽说刚刚微臣的话有些僭越,但皇上若是想给公主寻良人,朝中也是人才济济啊。”
听听他说的是什么词,华冰笑了笑看着他不收回,他此番言语,有可能背后是和清魄的意思,故华冰倒也不急着打他的脸。
“确实放肆。”
乐丰立刻跪下请罪,歪头看了一眼皇帝背影,见没有下文,便笑道:“朝中不管是大臣还是管家自己,皇上总归是了解的,也好帮会凌公主看看不是?”
皇帝没有说话,乐丰又道:“那新进的人,都不了解,怎能仅凭着文章口才,便将公主的一生托付呢?”
华冰看了眼身旁的皇帝,忍着笑意,道:“那依你之见,朝中哪位大人合适呢?”
乐丰笑道:“这个——臣也不知道,总要身份地位配得上公主的青年才俊,就算不是功勋之家,也要有祖荫的人。”
华冰忍着笑意看着皇帝,侧脸看了一眼皇帝的脸色,便收起了笑意。
“放肆,朕看你这几日是又皮痒了,朕这就让乐太傅将你领回去好好管教。”
乐丰一听知道惹毛了皇帝,有些委屈的看了一眼华冰,连忙退下了。
乐丰退下后,华冰笑道:“儿臣先退下了。”
皇帝应了一声,华冰便行礼退下,瞥了一眼远处的乐丰的背影,回到了三光宫。
刚到三光殿,便看到严嬷嬷递上一张纸条,上书:乐丰所言,乃是戏言。
华冰将纸条扔进笔洗里,叹了口气。那样不知轻重的话,确实不像和清魄的主意,但和清魄的行事,自己也越发看不懂了。只是要自己一句口头承诺吗?自那日后,也而不见他的踪影,全然一副不理自己的模样,今日又传来这句话,到底是何意?
这才过了半日,华冰就感觉有些劳累,便退了外衣,身着素衣坐在床边,向后躺了下去。
如今可以确定,皇帝大约是发现了自己的一点动作,但好在没有发现重要的,不然也不会有今日在鱼海的谈话了。自己将这些小动作全都归咎于想给赵夫人一个名号,不知道皇帝有没有相信。总归提起来,皇帝还是念着些旧情并愧疚的,如今看来,若是一味的躲闪,很难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将势力壮大......
纱帐吹起,华冰正有些迷迷糊糊的,顿了一会,才反应过来,这窗户一直都是菘蓝开的,这会菘蓝去办事了,谁开的窗户?
猛地坐起来,果然看到和清魄正在窗户边看着自己。隔着那一层纱,像是在梦境中一般,华冰忽然有些恍惚,就这样看着和清魄。
看了一会,和清魄道:“我想见你,便来看看。”
华冰没有说话,两人便这样静静的看着对方。不一会,华冰余光透过纱帐隐约看到和清魄的喉结动了动,低头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