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冰不以为意，道：“无须在意，按惯例，就算不是你领兵，你也是要跟着去的。况且，以你的品级资历，是无法带兵驰援的。”

秦朔风不好意思的点点头，喝了口茶。

“不过，听你这三言两语，边境的算计，倒是不比朝中的差。”

秦朔风一时没听出其中的意思，只是下意识的点点头。

华冰见秦朔风眼睛已经开始有些发直，道：“且去休息吧，明日早些从城门出现就是。”

秦朔风应了退下，华冰起身看向外头充斥着的寒意，不自觉的握紧茶杯，自言自语道：“不知道边关是不是更冷。”

次日上朝前，天色藏蓝，华冰就被金公公一路领着到了重熙殿后殿，还未上朝的重熙殿在巍峨中显得有些阴森压抑，华冰瞥了一眼一言不发的金公公便走进了后殿。

刚进后殿，便听到一声怒喝：“跪下。”

华冰迅速找到了声音的来源，见帘后皇帝正盯着自己，华冰绷着面无表情的面庞，安安静静的跪下。

“会凌，你可知罪？”

华冰垂下眼眸，道：“儿臣不知。”

帘后的皇帝咳嗽了一声，道：“你可还记得朕跟你说过的住在幼兰殿的姑母？”

“儿臣记得。”

“你是想永远住在幼兰殿吗？”

华冰愣了一下，不解道：“父皇是何意？”

紧接着华冰便感觉有些纸张无力的飞到了自己面前，还有一张糊到了自己脸上。从脸上扒拉下那张纸，趁着昏黄的烛光，见上书：浴火凤凰，神女降世，荣庆大秦。

“如今，你在民间声誉颇高啊。”

华冰将纸折起来放在手中，道：“父皇，儿臣并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不知道你搞这种小动作，你不知道你是女子吗？”

华冰依旧垂着眼眸，道：“木已成舟，儿臣如何辩解父皇都不会相信。”

皇帝冷笑一声，道：“你上头还有个皇兄，就算你五皇兄不在了，朕还会从宗族里过继，如何轮得到你。朕本以为你是个伶俐聪慧的，没想到倒是引狼入室了。”

如此密闭的空间和不甚明朗的地方，华冰不敢有任何的小动作，只是平静道：“父皇要儿臣如何做。”

“朕收到了甄将军的帛书，如今与北戎之战已然明了。既然你已然在民间有了些威信，便随军出征吧。既然笼络了秦家的小子，你应该也是想出征的。”

华冰行礼道：“是，父皇。”

“下去吧。”

“是。”华冰依言退下，静静的走出了重熙殿。

直到走到鱼海附近，华冰回头看了一眼，走到一棵树下，才道：“没事。”

“刚才我进不去。”

“我知道，那个小房间到处都是暗卫，我没事。”

“嗯。”

瞥了一眼周围，华冰坐在一处小亭子里，看着有来得早的大臣朝候班的一排房子走。

刚刚若是自己表现出一点的反抗和质疑，怕真要去幼兰殿待几天了。

自嘲的笑了笑，华冰正要起身去等乐太傅打个招呼，忽然感觉到身上一重，一件斗篷披到了自己身上。华冰侧过脸，见是和清魄，笑了笑，道：“你倒是来得快。”

和清魄将华冰摁回去，蹲下一手扶住华冰的小腿，一手覆盖在膝盖上慢慢揉着。

“若觉得不对，无需理会，不用进去。”

华冰笑了笑，道：“下次。”

和清魄抬头看了华冰一眼，眼中写着，还有下一次？

“以后让人跟着你好不好？”

华冰想了想，道：“这次事发突然，小秦才没来得及反应，以后不会了。”

和清魄低着头没有说话，揉了一会，华冰双腿都轻快了不少，又见有不少大臣都进了宫，华冰笑道：“行了，你跑得这么勤，就不怕西门的下属看不过去吗？”

闻言和清魄顿了顿，道：“嗯，我去看看。”

华冰起身，见和清魄看着自己，大有一副看着自己走进重熙殿才肯离开的模样，笑了笑，朝重熙殿走去。

重熙殿内，听完秦朔风的话，殿中陷入一片寂静。

许久，平西将军开口道：“皇上，微臣自告奋勇，愿意领兵前去北境。”

平西将军哪里是自告奋勇，明明是知道自己躲不过了，还不如自己站出来，博个脸面罢了。

这本是皇帝心上的话，岂料皇帝并没有赞许，还问道：“诸卿还有何想法？”

华冰看了眼乐太傅，上前道：“父皇，儿臣愿意领兵。”

“这不是胡闹......”

“是啊......”

“会凌公主在朝堂上就已经未被祖制了......”

“公主怎能领兵......”

“我朝无人了吗.......”

“但是最近，不是有那个传言吗？”

“神女那个......”

朝堂上一下炸了锅，华冰就静静的等着皇帝，皇帝也没有阻止，像是在等着华冰自己平息这些反驳。华冰冷笑，出了刚才的小屋子，你还能把我怎样？

似是觉得声音太大了，又见华冰垂眸像是什么也看不到的样子，皇帝皱着眉，道：“够了。”

鸦雀无声之后，华冰见乐太傅皱着眉低头不知在想什么。

“会凌，这可是你自愿的？”

“回父皇，儿臣愿意领兵前往北境，请父皇允准。”

“既如此，那便由会凌带兵前往边境。”

“皇上，不知会凌公主是以何身份领兵，到了边境，是否为主帅，安兆将军身居何职位？”

皇帝面露凶恶的看着乐太傅，咬着牙道：“会凌自然是领兵的。”

“老臣不懂，请皇上明示。”

朝堂之上一触即发，皇帝沉了一口气，道：“到了边境，会凌身为皇族，自然为主，安兆将军为辅。”

华冰跪下道：“是，多谢父皇，儿臣领旨。”

皇帝一言不发离开了龙椅，金公公连忙跟上。殿中的大臣也觉出了不对，纷纷三三两两的离开了。

华冰走到乐太傅身旁，行礼道：“多谢师傅。”

“分内之事，殿下。这事，可是皇上提前与殿下商议的。”

华冰侧身让乐太傅先行，道：“是，在重熙殿后殿，众暗卫围着，我不得不答应。”

“那殿下便要小心了。”

“师傅放心，我明白。”皇帝此举，定然是知道了什么，连秦朔风与自己暗中往来也知道了，必然是那里走漏的消息，所以自己才点和清魄，怀疑西门出了什么问题。如果不是西门，那最大的可能性便是能在德满楼开会的几个人，姚芷君在外，当事人不算，那便只剩下祝英、刘汶和少府少监。少府少监自年夜之后便一直在三光宫，至于刘汶，有乐太傅在，那死忠粉就不会走出什么出格的事情，那便只剩下祝英了。乐太傅提醒自己，想来是在提醒自己有人与皇帝通了气，要防着出去的时候，内内外外的算计自己。

“殿下，此次出征，并未稳妥，殿下只求无过，不可冒进。”

华冰点点头，道：“是。”

乐太傅叹了口气，道：“老臣知道殿下不会听老臣的劝告，但老臣还是免不了要提醒一句罢了。”

华冰笑了笑道：“此行若是只求无过，我怕回来处境会更加艰难，会不会幽禁幼兰殿也未可知。”

乐太傅明显想到了什么，一愣，点点头，道：“殿下说的有理，是老臣老了。”

华冰笑道：“姜还是老的辣，师傅自谦了。”

乐太傅终于展眉一笑，道：“殿下莫要拿老臣开玩笑。”

华冰看了眼前头，道：“我就送师傅到这里，还要回三光殿安排一番。”

“殿下慢走。”

回到三光殿，菘蓝正要上前询问，见华冰身上陌生的斗篷，暧昧的笑了笑，便不在言语。

“殿下，今日又来报，那少府少监在偏殿密室扰人的很，殿下今日要见他吗？”

“不见了，他没什么用了，让苏一处置了吧。”

“是，那尸体就平常处理了吗？”

华冰笑了笑，道：“莫不是你以为我喜欢往人家门口扔尸体？”

菘蓝红了红脸，笑道：“菘蓝没有。”

主仆两人正说着话，突然见和清魄走了进来，一名小太监打扮的护卫手中拖着一个瘦弱鸡贼的小太监等在殿外。

华冰瞥了一眼，道：“那是什么啊？”

和清魄抬抬手，只看到一个衣角，拖着的和被拖着的就都不见了，道：“昨夜秦朔风被看到了。”

华冰叹息一声，点点头，转身对菘蓝抬抬头，菘蓝退下。华冰道：“我要去边境一趟。”

和清魄微微蹙眉，道：“不许去。”

华冰垂眸不语，两人僵持了许久，和清魄无奈道：“我陪你去。”

华冰看着和清魄，犹豫了一下，道：“京中我不放心，你帮我看着后院可好？”

和清魄盯着华冰看了许久，久到华冰快在这样的目光下撑不住了，和清魄淡淡道：“明知道你不会只同我说这样的话......”

戛然而止，言尽而意远，华冰微微低下头，摇了摇嘴里的肉，张了张嘴，又闭上了嘴。

走到外殿，见菘蓝双眼通红的看着自己，华冰笑道：“怎么了？我只是去趟边境，又不是去送死，你这副表情干什么？”

菘蓝过了一会，才憋出一句，道：“殿下，公主哪有在外领兵的。”

华冰淡笑道：“我也正想问你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