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以皮皮虾的智慧，完全想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他只是将话本里的片段声情并茂地演绎出来，也不知道触发了什么隐藏剧情，面对老头儿杀气逼人的眼神，他还不敢问，老头儿光凭气势就把他压倒了，话本里说这叫王霸之气。

幸好，有王霸之气的老头儿不打算一直释放王霸之气，他见皮皮虾蔫蔫的，像个无措的孩子，便软了语气，“罢了，老夫和你计较什么，痛感全失，不知冷暖，你也可怜。”

“他这样，还能治好吗？”也瞳眸色复杂。

老头儿摇头，没过多久又点头，“真的治不好。”

也瞳，“……”所以不要乱点头！！！

“他的毛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坏就坏在，他是虾妖。虾妖会脱壳，他没有痛觉，脱壳时不知道怎样用力，容易僵死在壳里。”

老头儿说得认真，谢嘉刚上来就听到这句，他看了眼地上的皮皮虾，才看向老头儿，等着听他继续说，结果就看到老头儿垂下头，打起了呼噜。

谢嘉，“……”

也瞳，“……”

听着此起彼伏的呼噜声，皮皮虾很欣慰，这老头儿不知得了什么毛病，一旦睡着，就像死了一样，谁都叫不醒。他的运气还算不错，老头儿及时犯病，不能继续胡说了。

他火速从地上弹起来，正想说什么，却看到两张没有任何表情的脸，“咋了？这老头的话，你俩信了？哎，他没脱过壳，而我从小到大，脱了那么多次，你们信他还是信我？脱壳对我来说，就像吃饭睡觉，我不会因为这事死掉。老头儿就知道唬人，你们不去睡觉么？我都困了。”

也瞳听他这样说，心底一沉，“夏夏……”

“我很好，什么事都没有。”皮皮虾咧嘴，露出八颗闪闪发亮的大白牙。

“你听我说……”

“老大，我真的没事！你和老谢就是脑子太好使，把问题想复杂了。”他说着，一手一个把也瞳和谢嘉推出镇妖塔十层，“去睡去睡，明天还要对付小贼，好好休息。”

也瞳拨开他的手，反手拧住他耳朵，“再打断我说话，你就滚出镇妖塔吧。”

皮皮虾一顿，呆呆站在原地不动，半响，他眼底水汽氤氲，“我的耳朵也不痛，恐怕……恐怕真的不成了。”

也瞳等的就是这一句，夏夏心思单纯，这种事让他自己扛着，于他不利，早些爆发早点好。

拧着皮皮虾耳朵的手松开，转而开始抚摸他的额头，然而那手还没碰到皮皮虾，皮皮虾就飞了出去。

不是也瞳修了意念神功，是谢嘉一脚把人踹出去了。

皮皮虾摔到墙上，被反震力震得咳嗽，还是不觉得痛，他没继续矫情，反而跳到谢嘉面前，叉腰大骂，“你大爷的老谢，趁我不注意偷袭我，反正我不会痛，来来来，咱俩练练。”

“你还不配。”谢嘉斜眼看他。

“我我我…你你你…我去你大爷的！”皮皮虾提拳就上。

谢嘉很轻松地躲开，还不忘嘲讽，“你也就这样了。”

他声音沙哑，说这话时，很有腔调，也很气人。

皮皮虾忍住不喷他，专心汇聚妖力，青灰色妖力衬他脸色苍白，在苍白之下，是不正常的红晕。

谢嘉见他燃起斗志，忽而笑了，笑得更加欠揍。

皮皮虾还能忍住，他就不姓皮，也不管章法了，挥拳就冲。

裹挟妖力的拳头速度很快，却还是打不到谢嘉。

皮皮虾不气馁，来来回回出招，却连谢嘉的衣角都摸不到。

皮皮虾有些丧，“你这算什么？和我好好比一次。”

谢嘉又斜眼看他了，“后果你自己背？”

“嗯。”皮皮虾点头。

只是切磋，不算生死大敌，两妖都没用杀招，只是选了拳拳到肉的方式。

谢嘉没有双臂，就将妖力汇到袖子上，袖子灵活武动，攻防具备，没过多久皮皮虾就被他打得凄凄惨惨。

他们不是第一次切磋，却是皮皮虾第一次不觉得痛，他趴在地上不起来，忽然觉得失去痛觉是件好事，想是这样想，他却开口大骂，“老谢，你等着，我会超过你，然后一天什么事都不做，逮着你打八遍。”

“我等着。”谢嘉轻飘飘地说完，转身就走。

皮皮虾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怒气再次升腾，他爬行几步，抱住也瞳的小腿，哭诉道，“老大，你看他多嚣张，你得帮帮我。”

他肤色白皙，受了伤看起来很明显，加上他眼里的泪将落不落，更显楚楚可怜，惹人疼惜。

也瞳不疼惜，还十分不客气地补了刀，“对啊，你看他多嚣张，可我帮不了你。人家只是个道行不高的弱质小妖，哪有那么厉害？所以你只能靠自己。”

她脸上是标准的甜糯笑容，说出的话却一点儿也不甜糯，她慢慢蹲下，拂开皮皮虾抱自己的手，然后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加油，好好修炼吧！”

她说完拔腿就走，没有一丝留恋。

皮皮虾看着她的背影，默默抱紧了瘦瘦的自己。

老谢和老大，都是拔腿无情的。

……

也瞳顺着螺旋楼梯走下，一路下到第八层，果然看到等在那里的谢嘉。

“老谢，就知道你嘴硬心软。”也瞳走到他身边。

“夏夏身上有百年修为，他的壳，硬度可比铜铁，脱壳时不知痛……”谢嘉没有继续说，也瞳却听懂了，老谢对脱壳很有经验，他这样说，实锤了夏夏脱壳的危险，“有法子帮他吗？”

谢嘉摇头。

“那有什么方法能让他延后脱壳？”

谢嘉闭上双眼，摇头，“外壳不会随着身体长大，脱掉老壳，身体才能长大。延后脱壳，他的身体承受不住。”

他声音暗哑，说这话时，像在诉说梦境的破碎，也像是命运的旁白。

也瞳面上不见忧色，只是拳头紧了又松。

“苍天不佑，妖族多艰。为了活下去，妖族大多诡诈。他却不一样，生来一副暴烈刚猛的直性子，认定你，刀山火海也过得，龙潭虎穴也去得。”谢嘉说到这里，睁开双眼，“其实，他是真自在。”

“是啊，他真自在，也真潇洒。”也瞳笑了，“可惜，我没那么潇洒，记仇得很。”

也瞳说完就走，只留下一个决绝的背影。

谢嘉不再回话，他不是生性寡言，而是声音被毁以后，习惯了沉默，他静静站着，看她笑，听她说记仇，瞧她决然离去又回首，“老谢，有一点你说错了，他那破脾气是我宠出来的。”

所以，你不会放过伤害他的小贼，哪怕那小贼是……

谢嘉想着，看向李记珍珠行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