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气消散后，定南城万里无云。

茶肆酒馆里，人们在八卦寇九祭河的事。

“听说了吗？败家的寇九今早去大明河祭河了。”

“说到这个，我要好好给你讲讲，这你也知道的，我哥会吹唢呐。”

“可这和寇九有什么关系？”

“你可别急呐，听我接着说，我哥今天一早就被寇九请过去了，说是呀……要去祭河。”

“哦？居然是这样！那你哥看到祭河时发生什么了吗？”

“今天的茶钱你出，我就接着讲。”

“好好好，你快讲快讲。”

“……”

最终皮皮虾被那人说成“清洗脱俗、不容于世”的俊俏少年仙人。

事实上，那位少年仙人，连“清洗脱俗、不容于世”都不会写。

……

而此时，那位少年仙人和也瞳走在定南城的小巷里。

“老大…我们这是，去干什么？”皮皮虾虚心请教。

“为你找场子。”也瞳道。

“是要……去找她？”皮皮虾听了这些话，脸上笑意瞬间消失，“老大，不必为了我改变你的计划。”

他垂下头，“为了我这样的小妖…不值当的。”

他本该是鲜活的少年，说这话时却死气沉沉的。

“啊呸！”也瞳一巴掌拍在皮皮虾的后脑勺上，“想打醒你，可惜你不知道疼。”

“我……”皮皮虾想说他就是不觉得疼也被打得一个趔趄，差点趴在地上。

“你还觉得自己是小妖？！老谢的年龄比你小，却板着脸装成熟，你还给我装小妖？你呀你呀！”也瞳像个恨铁不成钢的老母亲。

“我…”皮皮虾垂下头，看着自己苍白的掌心，握了握拳，“我也想沉心修炼，修得天下无双，可我的身体…我的身体无法凝聚太强的妖力，现在连痛觉也没有。”

他的声音有些哽咽，脸上却带着微笑，“或许我就不该来到这世间，老天爷凭什么逮住我一个狠狠的欺负？”

“……”

也瞳不给他继续唠叨的机会，扯着人一路从小巷走到街上。

皮皮虾担心被认出来，被也瞳拉出去时还试图用袖子遮住脸。

事实上他想得有些多，传言里的少年仙人太完美，他这种“俗人”远远不及少年仙人的万分之一，根本就不在大家的关注之列。

他想被认出来，除非他一出门就遇到祭河的那群人，显然他没有这样的运气。

街上行人来来往往，路边的花谢了又开。

闷闷不乐的皮皮虾看到热闹的街市后立刻眉开眼笑，见到卖糖人的商贩，蹦蹦跳跳地跑过去买了两个。

“还真是个孩子。”也瞳轻轻叹息。

皮皮虾买完糖人一蹦一跳地跑回来，递给也瞳一个糖人。

也瞳正想接过来，皮皮虾立刻缩回手，然后迅速把两个糖人都吃了，吃完才看向也瞳，“没有了。”

他像个恶作剧得逞孩子，笑得一脸天真。

也瞳瞥了眼糖人摊，摊上少了两个能看不能吃的糖雕。糖人摊上那么多能吃的糖人，皮皮虾偏偏买了不能吃的糖雕。

糖雕容易融化，商贩们会在糖雕外刷一层特殊液体，这种液体能让糖雕不易融化，也会让糖雕的味道变得古怪，完全不能入口。

人吃了会中毒，妖吃了会拉肚子。

没良心的也瞳不打算说出这件事，她笑眯眯地看着皮皮虾，“差不多就行了，还有事要做。”

“好的老大！”皮皮虾想用笑容掩饰自己的忧伤，却掩饰得一点儿也不彻底。

也瞳不拆穿他的伪装，想假装开心就假装吧。

夏夏这家伙，平时看起来很不着调，其实背负了很多。

夏夏被家族遗弃，成了有家不能回的，他来到大明河以后，也瞳对他很好，希望他能忘记那些不愉快，可他午夜梦回时还是会瑟瑟发抖。

他到底经历过什么？

也瞳侧目看着皮皮虾，他肤色偏白，阳光撒下来，映得他肤色有些透明。

两人一路走到城西的李记珍珠行，李记珍珠行的规模比寇九的珍珠行大很多。

李记珍珠行是一座精致小二楼，青灰的砖墙，碧色的瓦，鎏金牌匾映着阳光。

也瞳扯着皮皮虾来得气势汹汹，却在距离小二楼七步的地方停下脚步。

“不愧是她，布下的结界很坚固。”也瞳露出甜糯的笑容。

小二楼外有一层透明结界，人群来来往往，也瞳和皮皮虾却无法走进小二楼。

皮皮虾心底一紧，看到这样的结界，老大的心情一定特别复杂。

李记珍珠行的东家姓李，曾是个穷书生，书生在大明河畔散步，终于娶到他心心念念的女妖，女妖的名字叫莲熙，是也瞳的姐姐。

莲熙的天赋很高，得了高人指点，将阵法和结界修炼得出神入化。可是，如此强大的结界，莲熙却用来阻拦也瞳。

皮皮虾垂下眉眼，一个月前他被莲熙重伤，若不是老谢救了他，他早就死在莲熙手下。

他沉浸在思绪里，眼前飘来一道绿影，他一把抓住发现是一张杂草编成的绿布，然后他就听到也瞳说，“对对对！夏夏，勇敢地把它举起来！”

皮皮虾看着自己抓住的绿布，上面写着几个血淋淋的大字“无良奸商，坑害人命”，字里的怨念仿佛要溢出绿布。

皮皮虾哭笑不得，把绿布团成一团用衣服遮住，凑到也瞳耳边压低声音，“老大，你说带我过来找场子就是干这个？”

“莲熙的结界太厉害，咱们进不去，只好逼他们出来。”也瞳同样压低声音。

“那…必须这么做？”皮皮虾用袖子遮住自己的脸。

“嗯。”也瞳拍了拍皮皮虾的肩膀，“我看好你！”

然后她迈出几步，离皮皮虾远了一些。

皮皮虾，“……”老大你怎么能这么无情！这么无义！这么无耻！还是不是自己人了？！

所以认老大的时候一定要谨慎，皮皮虾就是认错老大的典型代表。

皮皮虾是个好孩子，被无良老大压榨，还踏踏实实地干活。他放下遮脸的袖子，露出一张也瞳的脸。

无良老大也瞳，“……”这小子变聪明了。

皮皮虾眼泪汪汪地举起绿布，“李记珍珠行！无良奸商！丧尽天良！”

也瞳，“……”

也瞳扶额，皮皮虾宛如稚童的声音配着她的脸，竟然没有一丝违和。

城西人来人往，皮皮虾站在小二楼门口举着大大的绿布，很快就吸引了大家的目光。

路上的闲人哗啦啦围过来。

“呜呜呜…丧尽天良啊！”皮皮虾扯着脖子大喊，眼神却有一下没一下地瞥着也瞳。

也瞳，“……”这孩子学坏了，拐弯抹角地骂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