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节快到了,平安夜这天之语发来一张图片,是她画的一幅卡通画,一个穿着背带裤带着棒球帽的小萝莉单手叉腰对着圣诞老爷爷乐颠颠的笑,圣诞老爷爷的大口袋背在小萝莉身上,圣诞老爷爷正捧着一只红色的袜子向小萝莉要礼物,圣诞老爷爷边上配了一行字“能不能留给我一只袜子。”小萝莉头顶着“都是我然哥哥的。”
之语在这张图片后面跟来一句话“圣诞快乐!”
萧然收到这张图片就笑了,之语怎么会想到画这样一副画?
“圣诞老爷爷的雪橇上还有很多很多的礼物可以分给其他人,我只有一口袋呀!”
“好重的礼物!”
“哈哈哈哈……”
自从南宋御街留了联系方式后,萧然就经常收到之语的消息,有时候是一句“我哥抢了我的棒棒糖!生气!”;还有时候是“吴姨做奶油蛋卷了,我哥就给我留了一个!”;发的最多的是“哥哥不在家,好开心呀!”。
萧然问之语为什么开心,之语回:“终于不用做梦就可以吃棒棒糖了当然开心!”
“总听你提起你哥,你哥肯定很疼你。”
“是太疼了!什么都管,尤其是管我的棒棒糖!”
“你都多大了还吃糖,怀疑你的牙全是假牙。”
“一口小钢牙.jpg”
“……”
“越不让我吃就越想呀,想的我做梦都是-棒棒糖.jpg”
“梦可以做,糖还是少吃点吧。”
“你这个梦友一点不合格,好歹我也是陪着你找过梦的,你怎么可以不理解一个伟大梦想的美好呢?”
“你这个梦一点也不伟大!”
“我要当画家!世界著名画家!!”
“好吧,你的梦想很伟大。”
“跟我说说你的梦想呗?”
“……”
“跪求.jpg”
“……”
“我不会笑话你的!我保证!”
“我没有你那么伟大的想法,我也不知道我要做什么……”
之语看着这一行字,隔着屏幕又看见了那天的寒夜冬日,童萧然究竟有什么不能说的秘密?
“感觉你有很多心事。”
“……”
“我可以做你的垃圾桶。”
“……哪有你这样的垃圾桶……”
“那我就做知-心.jpg-大姐姐。”
“大笑--你知不知道自己多大?”
“那就知-心.jpg小妹妹。”
“好吧,知心小妹妹,我困了能不能放我去做个梦!”
“去吧!去吧!”
叶之语给那日的素描起了个名字,她叫它《四季》,之语一直在准备给《四季》上色的事情,她没用水彩选了彩铅,在原有的明暗变化之上依次递进的铺着,远处的热闹,近处的沉重,灯光的轻盈,少年脸上的虚幻,一点一点地朝着那日的样子靠近,也一点一点地朝着之语的心底靠近,这是一幅没有四季风景的《四季》。
之语作画累了就开始跟萧然各种吐槽,她爱吃糖的毛病家中无人不拘着,尤其是叶江磊,别人会因为她撒撒娇就受不住,江磊不会,他疼之语,所以他对自己的约束更加严格,绝对不能败在妹妹的一包眼泪之下,他管着之语何尝不是在约束着自己!
江薇刚来那会儿之语会跟江薇抱怨“今天没糖了”,后来江薇见识了之语噬糖如命的恐怖画面再也不听她碎碎念,也帮着大家一起管着之语的糖,之语又失去了一个牢骚的对象。
她身边但凡是个认识的都被她这样骚扰过,都跟江薇一样,先是被她一包眼泪弄得心疼,后又发现这丫头就是个磨人精加小蜜蜂,还是一只“嗡嗡嗡”的爱吃糖的小蜜蜂,后来之语只要一提糖马上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之语,之语发现身边居然一个合格的倾诉对象都找不到。南宋御街跟萧然说上话后她就开始给萧然发消息,为自己终于找到一个大垃圾桶庆贺,大多数时候是她自己的碎碎念,有时候萧然回复了他们就能聊一会儿。
人有时候就是这样,明知道自己的缺点在哪,也知道别人是为了自己好,可是被拘束起来就是不舒服,总要找个吐槽的对象,吐槽不代表一定会行动,这个对象也不用跟其他人一样苦口婆心,就像之语和萧然,之语在说“我哥又抢了我的棒棒糖!”的时候其实心里在想的是“不吃就不吃吧,今天吃了一根了,我管不住自己想吃第二根的心,所以有人管着也挺好”,萧然不知道是该劝她不吃还是该顺着她说:“去偷偷买一根,又没人没收你的零花钱!”只好不说话,而之语要的不过如此,她也不是真的要吃到这根棒棒糖,这样反而让她发现了一个非常合格的倾诉对象,不管她,不反驳她,她可以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有时候对面那个账号就像是专门为她承接各种无营养的碎碎念而注册的。
平安夜这天之语想起自己的“垃圾桶”童萧然,能坚持半个月被她骚扰还不炸毛的萧然是唯一一个,给这个好不容易挖掘出来的“垃圾桶”发点什么奖励呢?
之语把备注“垃圾桶童萧然”的企鹅和电话改成了“树洞然哥哥”,一边画着小萝莉身上的大口袋一边嘴里嘟囔:“以后不叫你‘垃圾桶’了,我给你偷了圣诞老爷爷一袋礼物,够意思吧!”
完工,点击发送!
萧然这次回复很快:“怎么想到画这个?”
“我专门为然哥哥去圣诞老爷爷家偷的。”
树洞然哥哥:“那不是其他人都没有圣诞礼物了?”
“圣诞老爷爷的雪橇上还有很多很多的礼物可以分给其他人,我只有一口袋呀!”
树洞然哥哥:“好重的礼物!”
“哈哈哈哈……”
“我要回礼!”
树洞然哥哥:“?”
“你不给你的知-心.jpg-小妹妹一份大礼吗?”
树洞然哥哥:“可我不会画画。”
之语捧着手机笑到肚子疼,她的树洞太有意思了,怎么这么实在。
“请我一根棒棒糖吧!”
树洞然哥哥:“你不要点别的?”
“不要!我要醒着多吃一根!”
“我要超大的!”
树洞然哥哥:“我给你寄快递,你给我个地址吧,学校的也行。”
“我就这么见不得人?”
树洞然哥哥:“不是……”
“我要吃‘八卦田园鸡’!明天就吃!”
叶之语的‘八卦田园鸡’没有吃成,大宋坊平日就座无虚席更何况圣诞!两个人在南宋御街上跟着人流涌动,一路吃着幸福双、尝着定胜糕举着各种各样的串串,吃到走不动了萧然把一只彩虹棒棒糖给之语,“圣诞回礼,答应给你的棒棒糖。”
之语摸摸自己的肚子,撇撇嘴:“好俗气的棒棒糖。”
“你要超大的,我只找到这一种。”
不知不觉他们已经走过了清河坊,再向前就到了他们二次相遇的地方,萧然远远看了看前面深锁的大门转身往回走,之语也看见了那处宅院,今日与那日的方向不同,能隔着院墙看见里面黑洞洞的庭院和远处的两排房舍,再向里就全黑了。
“那房子是你家的吗?上次就见你在那里待了很久。”
“不是,就是觉得那个房子里有故事,这御街上哪里都灯火通明的,就那里没人。”
“你这么说还真是,也不知道规划步行街为什么单单把那个房子留下没动。”
“你那天是在画那处宅院?”
“对呀!我觉得它很神秘!”你也很神秘!
“我也觉得它很神秘。”
之语打开萧然送给她的那根彩虹棒棒糖,舔了一口,真是最普通的棒棒糖,一股子甜蜜素加糖精的味道,跟她哥给她带回的乐天、孚特拉真没法比,不过是糖就比苦瓜好。
之语舔一口棒棒糖问:“你一直不跟我说你来这儿做什么,我可不信找梦那样的鬼话,都认识这么长时间了你还不说?”
萧然笑了笑没理之语,他说自己是来找梦的根本不是敷衍,可是这样的话没人会信,谁会相信他梦里梦到的地方、孙医生诊断为他衍生人格的臆想会真的在御街上?就连他自己找过来发现这样一处宅院时都不敢相信,可梦里是不真实的,这处宅院却如此真实,他想说不相信又有太多的疑问,所以他才会说这座宅子很神秘。
之语跟在萧然身后,他们走的已经看不见那座宅院了,隔着几个摊位和一排圣诞老人头像的红灯笼,突然有人喊:“童萧然!”
之语跟萧然一同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是一个女孩子,实验高中高三B班的廖思奇,廖思奇在高二那年运动会参加1500米时崴了脚,当时童萧然在运动会应急志愿小组做志愿者,以防发生意外后能做及时处理,参加志愿小组的同学还专门去校医务室学了半个月的外伤应急处理,萧然记得他背廖思奇上的医务室,廖思奇感谢他还给他写过一封感谢信,不过信的内容他没印象了。
廖思奇跟朋友说“等我一会儿”然后往萧然这边走,她想问萧然为什么十来天不去上课,同学们传的那些肯定不是真的,到跟前后才发现萧然身后跟着一个舔棒棒糖的小丫头,她想说的话咽回去半截,只问萧然:“听你们班同学说你生病了?”
“嗯。”
“你身体好了没有?什么时候回学校?”
“……不知道。”
廖思奇被萧然这样的回答弄得不尴不尬,她没什么立场要萧然给他准确的答案,她就是鬼使神差的想要过来说几句话,她似乎从没机会跟萧然聊什么,就连写封信都得不到回复,她甚至不敢问萧然为什么不给她回信,她怕萧然的答案让自己抬不起头,萧然忘了廖思奇信里写过什么,但是廖思奇没忘,她记得她问萧然他们能不能做朋友,其实她胆小,没敢写“女朋友”,所以她不敢问萧然是不是没看明白,也不敢问萧然是不是看明白了装糊涂,她心虚的只能当自己没写过这样一封信。
“希望你早日康复,我朋友还在等我,不打扰你们了。”廖思奇又看了萧然身边的之语一眼,这个小丫头一双灵动的眼睛骨碌碌的看在自己身上,这双眼睛里满是对自己的好奇,话一说完,廖思奇目光从之语身上移开走向远处等着她的朋友。
“童萧然,刚才那个女孩喜欢你!嘻嘻嘻…….”之语发现了新大陆,萧然身上的新大陆!
“别胡说,那是我同学。”
萧然可看不懂廖思奇眼里的欲言又止,他要是能看懂早在收到信的时候就看懂了,哪还有之语点破的机会!之语不理萧然,是不是胡说不重要,重要的是俩人没成!
“我看人家女孩挺好,还没走远,用不用我去给你牵根线?”
“别闹!”
之语就是个闹腾腾的春海棠,不浇一阵春雨安生不了,萧然这阵春雨浇的不彻底,没把海棠的枝头压弯到给海棠加了精神。
“那你跟我说说你生了什么病呗?我可听见你同学问你了。”
“棒棒糖都堵不上你的嘴!”
“不是,你这从上到下特别的全乎,哪有一点生病的样子?我还不能好奇了吗我?”
萧然叫之语问的脑仁疼,生什么病?他都想问问自己这算是生了什么病?他好好的生活被搅得一团糟,他明明清楚的醒着却突然感觉活的糊涂,学校的同学传他是精神病,孙医生说他是人格分裂,可他觉得他是被一个梦搅得不安生。
近一个多月以来,萧然有口气一直堵在心口,他是全身上下没一个零件出毛病,可他就是成了人们口中所说的病人,这口气今天终于爆发了:“你听的没错,我就是生病了,治不好的病,精神病!”
这是萧然第一次说自己是精神病,不愿意承认又不得不承认,他不敢把自己的脆弱表现给父母,他怕家人更加担心,他不敢把自己的迷茫说给同学,他怕仅有的几位信任他的同学也开始远离,他更加不愿意承认自己就是得了精神方面的疾病,他总想着只要他积极治疗,他会有好的可能的,到时候他就可以当做这些从来没有发生过,可是人人都只看到了他的努力配合却没人知道这努力之下的无助和惶恐。
之语一下子傻了,不是被萧然吓傻的,是没反应过来断片儿了,这一阵雨浇的彻底,春海棠成了雨打海棠,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