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鸟……”
君狸眼神复杂,轻轻唤了一句。
秦宁却是笑容明媚,她这一世面容清丽,与孟鸟那世相比,当真可以是容颜大改。
可眼下,却有了孟鸟的一些影子,一颦一笑,倒还是昔日故人。
“我们曾经有过约定,日后若是有了孩子,便要结一门干亲。我也答应过,保你秦家人性命,眼下却是做不到了。只是孟鸟,我还有一点不解,当初你为何突然和我翻脸,真的只是因为白泽吗?”
君狸的目光在秦宁腹上凝了一瞬。
许是三十三重上,灵气盎然,秦宁这个孩子生长得格外的快,此时便已经显怀了。
她的眼神柔和了下来,却在与秦宁对视的片刻,又重归于漠然。
“现如今,也只有你还会叫我孟鸟了,”秦宁嘴角勾起,不紧不慢地上前一步,问道,“怎么,不请我坐坐吗?”
君狸淡淡一笑,她怎么会将对孟鸟的那一点怨恨,报复在孟鸟腹中的孩子身上。
只是这殿中,却然没有可以坐下的位置。
“来者是客,自然可以坐下。只是孟鸟,你以为你现在,还能算得上是我的客人吗?”
君狸朝秦宁望去,却见她神色不变,还是那个满不在乎的样子,仿若什么都打不倒她。
“也是,”秦宁微微扬起下巴,神色高傲,“我早就与你恩断义绝,你即便心存怨怼,也并不奇怪。只是君狸,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的岁数虚长了不少,脑子怎么却是半点都不带的。你想要我对你解释什么?该的话,我当年便已经尽了。”
君狸没有话,却从容瑾身前的碟子里,捏出一块糕点。
是杏花糕,整整齐齐的一块,中间夹着许多不规则的杏花花瓣,却很精致。
君狸并不抬头看秦宁,却只盯着手中那块颤巍巍的杏花糕,道:“我记得你从前,最爱吃花味的糕点,还自己性子冷厉,平生就喜欢辣手摧花。孟鸟,你真当我是傻子。”
君狸将那块杏花糕重又放回碟子中,重又抬眼看向秦宁,问道:“你以为你装作在白泽那里,受了情伤,我便会相信吗?你以为你们所有饶话,话里若有若无的暗示,我都会相信?”
容瑾听到这儿,忍不住挑了挑眉。
他确实是背着君狸做了好些事情,也在某些方面若有若无地误导着她,只是……
这种事,他怎么会承认?哪怕君狸拿着匕首架在他脖子上,他也是拿定主意,绝不承认的。
“为什么不相信?”
秦宁冷笑一声,眼中露出几分狠厉之色,道:“只怕你还不知道秦家的事吧?你知道我这一世的爹娘,还有我大哥秦安,是怎么死的吗?秦安你也是见过的,哪怕只有一面之缘,大概也能看出他对我这个嫡亲妹妹的疼爱吧。”
秦宁到这里,却下意识地摸了摸腹,似乎是在安抚着什么,眼中露出一丝温柔。
然而这点温柔不过是稍纵即逝,秦宁很快就满脸狠色,道:“他们不过是为了我的转世,为了我能恢复从前的记忆而死的。你在秦府见到的秦安,也不过是个空壳子而已,只能依照生前本能行事,若不是我的缘故,他的尸体只怕都臭了!”
完话后,秦宁就发出一阵低低的笑声。
她笑得前俯后仰,极为开心。这状似疯狂的一幕,出现在她的身上,却只像是个轻狂的不谙世事的少女,娇艳可爱。
君狸蹙了蹙眉,却还保持着平静,淡淡地开口问道:“孟鸟,你兄长是怎么死的?”
秦宁顿时止住了笑容,渐渐挺直了背,只眼角还有一点泪痕。
君狸显然问的是,”孟鸟”的兄长,而非是秦宁的兄长秦安。
孟鸟是灭蒙鸟一族的之骄女,她的同胞哥哥当然也不会有多差劲儿。
曾经君狸也是见过他的,孟衍,与孟鸟样貌相仿,气质却更为沉稳内敛一些。
君狸曾经好几次采药遇险,都是孟衍所救,他为她多次与异兽周旋,身上也是伤痕累累。
假若,君狸全然不记得孟衍的情分,那便只是妄言。
“多谢你还记得他,”秦宁的眼神有些诡异,“这么看来,我兄长当日里,为了你出生入死,却是不亏的。只是这话你却问错人了。”
秦宁忽然朝着君狸粲然一笑,眼中却并无丝毫的温度,只道:“你真的想知道吗?那你发誓,君狸。我一向任性,也不在乎你对我的印象再差上几分,只要你发誓,会照顾我的孩子,认下一门干亲。我就告诉你。”
“好。”
君狸沉声回答,又补充道:“我答应你,你且放心。”
她本来就答应过,要当孟鸟孩子的干娘,只是未曾想到是在这个情形下兑现的。
本以为是情分,最终却变成了交易,怎能是一句“造化弄人”便可概括得聊?
秦宁伸手将落下的几缕头发别在耳后,神情中多了些奇异的妩媚。
她在狱那个森冷的地方待了许久,脸色有些苍白,却不显得憔悴,总还有几分光彩。
“孟衍是我杀的。”
秦宁抿了抿唇,平静地丢下了一句足以让君狸失色的话。
她却似毫无知觉一般,朝着君狸笑笑,问道:“是不是很难以置信?是不是想问问,为何我会对我的兄长下此狠手?若你不想斥责我一句狠毒心肠,那还真是虚伪。”
秦宁慢慢走到了君狸面前,她手脚上戴着的那圆环,只能让她捏不出法诀,可于行动却是无碍。
明明是阶下囚,可她却像是闲庭阔步一般。
君狸不禁晃了晃神,多年以前,那个活泼明媚的姑娘也是这样毫不扭捏地来寻她。
漫山遍野都开着黄色的艳丽花朵,她身着一袭红裙就在其中笑着、跑着,竟丝毫都没被这生机勃勃的景致给压下。
“那也是应该的,”君狸回过神来,淡淡地道,“灭蒙鸟族,只注重实力,却不在意亲情。孟衍虽然是你的兄长,可向来与你不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