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拉着她的行李箱走进宝石丽商场大堂。她抹了眼泪跟上去。
穿过宝石一样流光溢彩的商场,她来到副楼的翡翠假日酒店大堂。远处一丛巨大的粉色花卉瀑布从天顶倾泻下来,形成了VIP区的舞台背景,影影绰绰的工作人员在准备酒会的开始。
凌霄问,“饿吗?”
她像听见又像没听见,垂目点点头。
凌霄问,“待会带你去南港城最高楼看星星?”
她依旧点头,神情麻木。
凌霄心里怜惜,拉着她的手继续问,“这里待会有飘雪,带你去看雪赏花?”
沈小斐终于疲倦地摇摇头,“花海会让人恋爱,我去喝酒更合适。”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凌霄一听她说今晚去买醉,眼里寒光闪过,眉头顿时蹙了起来。他领教过沉沦放纵的过程,不愿刚才照片里清澈的脸庞像他年轻时那样凋零。
“不能去喝酒。”他几乎用命令的语气。
“偏要去。”
“你试试。”他凛然踏上一步。
她一点也不害怕,反而倔强地挺起下巴,“我偏要去。喝醉又有什么可怕。”
从来没人敢这样对他说话,他生气的眉峰竖插入鬓。可是眼前这小姑娘,他能拿她怎样呢?她是照片里的笑,是他肋骨上的伤,是一段旧事刚好落在同一级台阶上。
他突然伤感起来,走前一步一下把沈小斐搂进怀里,“听我话,别去喝酒。”
沈小斐其实并不爱醉,不过就是一时说说气话,突然被他臂弯紧紧抱住,天地顷刻间温暖起来。她想推开,却推不动,眼泪又流了下来。
“好的,我不去了。对不起。”她低头擦泪。
电梯门缓缓关上,不知上升了多久,又缓缓打开。一个值班经理已在电梯旁等候,弯腰递上房卡。凌霄点点头伸手接过,值班经理便恭谨地退下。
房号是1808,推门而见一个精致非常的小客房。玄关柜上插着蓝色的奥塔克萨绣球花,小沙发也是墨蓝色,头顶一盏地中海情调的蒂凡尼小吊灯光影旖旎。
“先睡一下,醒了带你去云霄大厦顶楼。”
“让我跳下去?”
“傻瓜,”他又好气又好笑,“别老想傻事,刚才你答应我去南港城最高楼里看星星。”
她低下头,完全不记得自己茫然间应允过什么了。
“这是我的姓名电话,我叫凌霄,睡醒打给我。”他在便签纸上写了名字。“餐厅待会送点心来,吃一点赶紧去睡。”
沈小斐点点头,看他掩门离去,坐在沙发里一遍遍看着手机里被拉黑的提示,哭不出声来。侍应很快送来精致的糕点和可可热饮,她胡乱吃了,倒头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心里一直剧痛,睡着睡着便惊醒过来。她掀起天鹅绒窗帘,窗外华灯尽起,夜空像一块湛蓝斐然的绒幕盖住了南港城的十里繁华,照得她的泪水光影斑驳。
她想哭出声,可是胸口像被塞住了,难过得快要窒息。
看看手机,快9点了,她按着便签上的号码打去,“凌先生,时间不早,别赶来酒店。我不出去了。”
“不舒服吗?”
“心里是。”
“那陪我去云霄顶楼看看南港城,浮沉大地会让你忘了那点小事,”凌霄的声音又温柔又霸道,“我一直坐在酒店大堂的沙发里呢,你梳洗好就下来。”
沈小斐大吃一惊,“凌先生一直在酒店?”
“是的,怕到手的猎物四处乱走,故而守住山洞出口。”他嘿嘿一笑。
他只是不放心而已。掩门下楼的时候,他脑海里闪过自己酒醉后痛苦的脸。那晚他在台阶上醉到清早,跌跌撞撞走到路边,被迎面而来的小车撞断了一支肋骨,差点插进心脏。酗酒干扰了全身麻醉药的代谢,手术无法进行,几乎死在手术台上。
无论如何,不能让她去喝那失恋的酒。守在大堂,她哪里也去不了。
他便索性坐在酒店大堂的沙发,一边想着赵榷下午提出的动议,一边等她睡醒。
沈小斐心里微微感激。相比起决绝的张鸣天,在楼下守了几个小时的凌霄简直如同天堂,此时他就算要带她下地狱,她也无所谓了。
“云霄大厦”是南港城的地标建筑,顶层旋转观光台的高度多年来一直没有人打破。沈小斐仰头看,它外形英挺,高不可攀,如同身边陌生的男人一样耸入云端。
她随他走到观光梯前,一眼看到贴着临时公告“暂停营业”,正想苦笑,凌霄却拉着她的手走了进去。按下电梯,仍如常升腾。
沈小斐自我解嘲,“总不会只为我运作吧。”
“没准就是。”他莞尔浅笑。
梯子上升速度极快,沈小斐本来疲累不堪,一下子跌在凌霄身上。他伸臂扶住她的腰,微微歉意说,“这电梯有点太快了,要让电梯公司调一调。”
沈小斐脸上微红,赶紧站稳扶住把手。
窗外的宝石丽大道迅速变小,霓虹变成了一地碎星,连那幅两层楼高的性感内衣模特广告也缩成了一张小小的邮票。电梯厢里只有他们两人,她长发上飘荡着花香,让他心里一荡。
电梯门慢慢打开,整个顶层灯光璀璨,没有一个客人。360度全景落地玻璃收揽了每一个俯视南港城的角度,刚才还是浩浩汤汤的写字楼此刻全在脚下,明月和漫天繁星就在眼前。
“好美。”
“人生太多美好的风景要去看,为不值得的人伤心简直浪费生命。”他看着脚下画卷,若有所思地说。
她似懂非懂,想起过去一年断断续续维系的爱情,鼻子酸楚。
“借肩膀给我哭一会儿可以吗?”她对凌霄说,“满天繁星为我作证,哭完这次我不会再为那个男人伤心了。”
凌霄点点头,再次把她搂进自己的怀里,深深地叹了口气,“好好哭吧,我清了场,这里没有人再围观你了。”
可是沈小斐已哭了起来,听不到他最后那句话。他胸前的衬衣很快被她的眼泪湿透,冰冰凉凉地贴在皮肤上,渗进了他那支破碎过的肋骨里。此刻搂着颤抖痛哭的她,他何尝不是隔着时空在慰藉年轻时的自己。
月亮从硕大的云团里慢慢浮起,白色的银光照在二人身上。
他看着月亮怔怔出神,“我是不是喜欢上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