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盖华开了阿斯顿马丁,载着廖美儿飞速驶回市区。
“程先生,你在哪里?”她打通了程朗的电话,诺诺地低声问。
他在电话那边的声音听起来爽朗开怀,好像并没有不开心,“美儿,不用过来陪我了。我今天玩得很高兴。”
“你总是不让人知道心里的难过。如果我还是坚持要来呢?”廖小姐执拗起来,有着一股钢铁般的坚定。
程朗一阵沉默,过了好久才说,“那你来凤尾湾吧,知道吗?”
她点头。
“对面有个礁石小岛屿。我在沙滩边等你。”
“知道。”
曹盖华开得一手极狠辣的车,不消30分钟便来到凤尾湾。
“老曹你回去吧,我待会坐程先生的车回市区。”
“”好。”曹盖华点点头转身离去,走出几步停了下来,说,“夜里一切小心。”
她脱了高跟鞋勾在手里,挽着长裙走到沙滩外面的石阶入口。这里虽说有基本的路灯,但沙滩质量远不及海豚湾的白腻细滑,风高浪也急,不适合游泳,是以极少人前来。
南港城海岸线绵长,好沙滩到处都是。他为何偏偏爱来这个人迹罕至的地方。
通向凤尾湾的台阶日久失修,廖美儿刚踏下第一级就踩在厚厚的青苔上,哎哟一声摔了下来。这时一只温暖的大手飞快伸来,早在台阶墙边等候的程朗抱住了她的腰。
廖美儿家教极严,从未拍拖,这时第一次被男人抱在怀里,脸上立刻红得烧起来。程朗看下面几级也是青苔满布,索性把她一直抱到沙滩上才放了下来。
过去几晚,廖美儿虽然硬是要和他散步,他拂不了小姑娘的好意出来走走,两人也保持距离。此时她在程朗的怀里,贴着他温热的的胸膛,仰头看到星空晃晃荡荡,整个人像在梦里一样。
他把她放在沙滩的一块石头上,叮嘱说,“廖小姐,赤着脚别乱走,贝壳很容易划伤你。”说完坐在旁边,拿着酒瓶对着海风浅浅喝了一口。夜色依然温柔得像她第一次见他,在零乱的梅洛顶层窗边,他披了一身霓虹灯的光影。只是现在取代的是漫天璀璨的繁星。
他的脸依旧沉静深邃,如同平静的凡尘。
她伸手到他身前说,“给我也喝一点酒。”
程朗笑笑,“女孩子喝酒不好。”
“凌霄哥哥也不管我这些。”
程朗笑了,把刚放到唇边的酒瓶递给她。
她就是爱程朗这样什么也不在乎的不羁模样,接过酒瓶送进嘴里。每一种能全力以赴与他接近的方式,她都要争取。
这晚他喝的是一瓶苏格兰百龄坛,烈度不低。她的唇刚碰到已像火烧一样,呛得差点咳起来。她死死忍住,把一口烈酒硬是吞了进去。
“好了,试试就好。今晚不用陪我走了,我去那边散散步,回来送你回去。”
“不行,我要陪在你身边,怕你一个人乱想事情。”
程朗摸摸她的头,“傻瓜,我好着呢。”说完转身要走,廖美儿急了。
“这么黑的沙滩,你丢下我,万一有人来掳走我呢?”
程朗想想也是。夜色已深,一个美丽的长裙少女赤足坐在礁石上,遇到醉汉跑也跑不了。他便转身回到石头边坐了下来,对着海风淡然喝酒。
“程先生,谁要来陪你总是不拒绝吗?”廖美儿一腔患得患失的少女心事。
“也不是。廖小姐这几天的关心,我是知道的。”
“我关心是因为,我爱上你了。”
“小女孩,别轻易说爱情。”他哈哈一笑,“爱情又苦又涩。”
他从她手里拿回酒瓶,仰头喝了一口,瓶口里多了一点她唇间的芳香。
“我知道你今晚会很难过。小斐不是故意的,她什么也不知道。那对孩子……”
程朗看了看她纯挚的大眼睛,苦笑说,“看来廖小姐知道不少我的事,”他继续喝酒,“小斐只是一心想让我高兴,今天和两个孩子玩闹我也很开心。成天只顾喝酒,实在萎靡。”
“所以我很心疼你……”廖美儿终于忍不住了,眼泪滑下来,“我能为你做点什么,你才会高兴起来?”
“什么也可以?”程朗不羁地扬起嘴角一笑,那个英俊深情的模样足以让她飞蛾扑火,连生命也不要。
她毫不犹豫地点头,“对,什么也可以。”
“好,”他温柔地笑笑,“那你听听凤尾湾的一个旧故事?”
原来只是要她听故事,廖美儿微微失望。她想,如果程朗需要新的女人来忘记过去,就算他只要她一晚也愿意。
可是他只要她听一个故事。
“好。我在听。”她轻声答应。
“我妻子是这里土生土长的女孩子,我在加拿大留学时第一次见到她,说起来差不多十五年前。那时你还只是个十岁的小孩子。”
廖美儿怔怔点头,心想,“我十岁的时候,断不知道多年以后会爱上你这样一个男人。”
程朗继续说,“我从加拿大一直追到法国波尔多,又跟着她回了南港城。她答应和我一起的那个晚上,我在凤尾湾这里点满了蜡烛,用烛光写我爱你。”
怪不得他买下来的大厦要叫枫叶,原来也是因为他的妻子。十岁的自己还在凌霄背上哭闹,要哥哥带她追沙滩的螃蟹。
“所以在我特别思念她的时候,会从夏威夷飞回南港城,一个人到凤尾滩坐坐。海风吹着,好像她只是暂时潜进浅水里游泳,再等一下就会回来我身边。”
“程先生……”她猝不忍听他的痴情。
“她答应我的求婚也是在这里。那晚我扎了帐篷和她在这里看日出,她就是在这里怀了我的孩子。这七年来我总想,如果她不答应和我一起该多好。”他声音低哑起来,“那就不会为了我们的孩子丢了性命。”
他把一切的错归结在自己身上。
廖美儿的心疼得翻天覆地,眼前这个憔悴疲倦的男人,怎样才可以重新站起来?
“要是我是你的妻子,给你这么爱过,我死而无悔。一个人被这么深爱过,该有多幸运。”廖美儿怔怔说。
淡白的街灯和月色落在她俏丽精致的脸上,泪光在脸颊旁晶莹剔透,像落下的一串流星。程朗抬头看着她,微微一呆,他从没这样想过。
“傻丫头,我不适合你。”他笑笑,抹去她的泪。
廖美儿握着他宽厚的大手,看着他说,“我不需要你的接受或拒绝。就算你不能忘记过去,也不会减少我对你一分一毫的爱。”
“你才25岁,遑论一辈子。那是很长很长一段距离。”
“有多长?”
“像……”程朗看着远方,漆黑黑不见轮廓,深深叹了一口气,“从这里走到月亮那么远,从沙滩游到前面小岛那么远,从生到死那么远。”
一轮明月挂在海岸线上空,洒落一个大海那么无边无际的思念,他说,“可惜我等不到。”
“怎会等不到。多远我也陪你一起等。我们说点别的?”她忍着眼泪,换上一贯灿烂明媚的笑。她想用自己开朗的光芒把他的黑夜照亮。每次她这样一笑,沈小斐会被她感染,笑着说爱美神来了。
“好。”
“听我说说我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你?”
程朗忍俊不禁,“还有女孩子要主动说这些的?”
“我偏要说。你听不听?”
“听。”他从来不拂任何人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