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收到那条微信信息以后,向榆关一直烦躁得很,早上八点开会,会上成员一直吵个不停,向榆关几乎用尽所有毅力才忍住没骂人。
下午在办公司研究投资商的材料,短短十页,一个下午也没能弄明白,明明看了一遍,再回想时又想不起来看了些什么。
晚上七点慈善机构举行拍卖会,向榆关需要以特邀的身份出席,席上当然少不了应酬,晚饭没吃多少,倒是喝了一肚子酒。
回到家时已经十点多,人没醉,就是难受,还是司机扶着才能回到家门口。
司机走后,向榆关看着自家的门,突然萌生出一种想要有人给自己留灯留饭的渴望。
向榆关推开门前,本来以为就算陆春潮不给自己留饭,留灯却是起码的,毕竟以前陆春潮都会给他留灯留饭,虽然他从来不吃,对此也没有什么表示,但陆春潮始终都是这么做的。
结果事实并非如此,推开门,家里一片漆黑。
向榆关把家里除了次卧以外的地方都找了,也没找到陆春潮,于是走到次卧敲了敲门,没人应声,又敲了敲门,还是没有反应。
“陆春潮,你在吗?”
向榆关又在门外叫了几声,门内始终没有回应。
想着早上陆春潮苍白的脸色,“莫不是出事了?”
向榆关有些慌张地推开次卧的门,并摸索着打开灯,入目是收拾得整整齐齐的床上用品。
向榆关内心突然生出一股抑制不住的愤怒,快手掏出手机拨给陆春潮,手机直至响到第十下才接通。
“喂?”
“陆春潮!你去哪儿了?“
“嗯?你是谁?什么事?”陆春潮昨晚没睡好,今天九点多就睡下了,电话响起时正是睡得最香的时候,人迷糊得不知东南西北。
“你在哪?为什么不回家?”
“我就在家啊,还回什么家?你到底要说什么,没事我挂了。”说完按了一下挂断的按钮,也不管有没有真的按上,将手机丢到床头柜上后又开始呼呼大睡。
向榆关一腔怒火被一桶水浇灭了,连点火星都看不见。
向榆关呆站在陆春潮房间里,向自己发出疑问,‘内心里那股愤怒从何而来?’
‘既然决定不在乎,为何会愤怒?难道自己身份摆的不正?’
不管向榆关内心如何交织,陆春潮却还是睡得香甜,她从小到大的睡眠质量都特别好,少梦而且往往一觉到天亮,有什么烦心事或者伤心事,好好睡上一觉,几乎就去了大半。
第二天一大早,陆妈妈就来叫她吃饭,“草草,吃饭了,我做了三合汤。”
陆春潮一直没什么反应,直到听见陆妈妈说出三合汤,她立马坐起来,“妈,我马上来。”
三合汤一直是陆春潮的最爱,上大学时,她最渴望的就是早餐能吃上一碗三合汤。
三合汤虽然名字是汤,但它不只是汤。
在碗里挖上半碗糯米饭,加上一勺豆米、一勺棒骨熬的清汤,再撒上香菜和香葱,就齐活了。
当然,密制的油辣椒要放在一旁等着享用。
陆春潮知道北方没有这个吃法,在和向榆关同居后,所有早餐一直按照北方人的口味做,已经几个月没能在早上吃上一碗三合汤了。
陆春潮一直觉得陆妈妈厨艺不好,但是每次吃陆妈妈煮的饭都能撑到。
吃了早饭,陆春潮决定和陆爸爸去放牛,陆爸爸现在养得有有七头牛,有五头大牛,两头小牛犊,都是义城本地黄牛。
义城的黄牛交易市场特别昌盛,因为义城回族人特别多,他们都不吃猪肉,而是吃牛肉。
陆春潮小时候经常问自个儿老妈,为什么自己家不是回族,那样就可以天天吃牛肉了,陆妈妈回道:“你以为回族好得很,他们有些人家几年也杀不了一头过年牛,汉族至少还能经常吃猪肉。”
是了,义城黄牛交易虽然昌盛,但是牛肉价格还是很贵,生牛肉的能买到六十多一斤,熟牛肉能买到九十,牛干巴就更贵了。
要是陆春潮他们家也是回族,那真是三年也别想杀一头牛。
这十里八村哪家办酒席,陆春潮最想去的就是独牧村,独牧村是回族人集聚的小村庄。吃回族人的酒席意味着不仅能在席上吃到各种做法的牛肉,离席时还能将桌上的冷切牛肉打包带走,小时候的陆春潮简直对此充满了谜之热爱。
每每看到,感受到牛肉对自己莫大的吸引力,陆春潮就觉得自己上辈子肯定是个贫苦人家的回族人。
陆爸爸受到牛肉价格的吸引,再加上自持有一手好的养牛技术,于是不顾陆妈妈反对花了大价钱买了四头母牛,一头公牛,还专门在后院建了个挺大的牛舍。
“爸爸,还别说,你真是有一手,看这些牛都养得油光水滑的。”
“哼,那当然!”
“他厉害得很,牛生病了都是他治的?”
“不用你治它也能好。”陆爸爸反驳陆妈妈道
陆春潮心塞,新的一日开始新的抬杠。
陆春潮知道家里牛呀什么的牲畜要是生病了,准是陆妈妈治好的。
陆春潮外公是有名的兽医,陆妈妈继承了他的衣钵,在兽医这一块十分有天赋,就算社会上出现了各种各样的新时代兽医,可十里八乡那家牲畜生病了,还是喜欢叫陆妈妈去看一下,陆妈妈完全不受其冲击。
陆妈妈不似那些新时代兽医是用针剂,她是采草药自己配。
“妈,谁不知道你?那可是十里八乡有名的大夫。”
“哼,那当然!”
看着陆妈妈和陆爸爸如出一辙的反应,陆春潮笑了,还真是两老口子。
陆爸爸一般都是在附近几个村共有的牧场放牛,那里有将近二十个山头,这二十个山头所占面积可不小。
义城是有名的山区,这里的山大而雄伟,小时候陆春潮曾经骑着马小跑着丈量过这些山头,足足花了半天才真正绕完一圈。
以前有一户人家的牛跑丢了,集全村之力找了一晚上,堪堪在日出前找到。
陆春潮家几年前还养得有马,可自从地里、山里铺了水泥路,陆爸爸就把家里那匹养了将近二十年的老马卖了,换了辆中号三轮。
今天一家三口打算都去放牛,陆春潮开着三轮载着陆妈妈先走,陆爸爸自己在后边赶牛,陆妈妈说完这个决定,陆春潮果然收到陆爸爸幽怨的眼神一枚,看得得她差点没笑出声来。
家里爸妈的地位主要是由收能力,陆爸爸为人有些软,而且性格拖沓,陆妈妈干事麻利还有能力,所以当家的当然是陆妈妈,可陆爸爸是个隐形的一家之主,小事陆妈妈做主,大事得他来拍板。
义城盛产鸡枞,而鸡枞有一个特性,那就是如果它今年在这个地方生长了,如果没有其他意外发生,明年也还会在同一个地方长出来。
牧场那陆妈妈知道好些鸡枞出生点,今天就打算去看看,“老妈,到时候要是炸鸡枞油,你得给我一小瓶。”
鸡枞炸成油后放一段时间,吃面时滴上几滴,那叫一个香啊!每年陆春潮必缠着陆妈妈给她做一瓶。
行,少不了你的,小雨我也给他寄一瓶。”
“小雨有没有跟你说他暑假回不回来?”
“不来,他们医学生都忙的很。”
“那你弄好了我给你寄出去。”
小雨是陆春潮的弟弟,全名叫陆带雨,目前是本硕连读的在校医学生。
姐弟俩名字说起来挺搞笑的,取自“春潮带雨晚来急”,因为陆春潮出生在春天,恰好陆爸爸只想得起这一句关于春天的诗,所以就给取了“春潮”,后来小雨也在春天出生,而且陆妈妈说她五行缺水,于是取了个“带雨”。
路上,陆春潮开着山轮车,陆妈妈坐在车斗里打游戏。
“我给你说,你爸太笨了,你教我们打的那个游戏他老打不过,我给他打过了,他还说是我是运气好。”
“他那是抹不开面呢,您别跟他计较。”
上一次回家,陆春潮给陆爸陆妈下了个游戏,类似于消消乐,总共一千关。
陆爸爸玩游戏时,就较劲脑汁着计算半天,力求用最少的步数通关,结果他经常通关失败,而陆妈妈可不管这些,就一通乱打,这样反而比陆爸爸厉害,所以陆爸爸总是说陆妈妈是因为运气好。
除了能在林子里捡鸡枞,还能捡菌子,陆春潮专门带了个小提篮等着一会儿大丰收。
陆妈妈许是觉得车在行驶过程中太颠簸,不利于发挥,于是她将手机收了起来,专心和陆春潮说话,“咱们家可不兴姑娘家私自结婚,那是要被别人耻笑的。”
“你说这个干嘛?我不会的。”陆春潮勉强的说道
“你是不是忘记你妈是做什么的了?”
陆春潮不敢再接话了。
陆妈妈又说:“如果是,就赶紧把人带回来,否则要是从外人嘴里听到什么,你知道你爸的脾气,虽然平时看起来软,但他发起火来我都劝不住。”
陆春潮沉默了,因为她知道陆妈妈肯定是知道了。
陆妈妈除了干兽医,可是她还有个副业,兼职灵婆。
虽然陆春潮总嘴里说不相信陆妈妈,可她知道陆妈妈是真的有两把刷子。
因为陆妈妈的一番话,陆春潮一整天都神情恹恹的,陆妈妈看她这个样子,也不多说,只有陆爸爸被蒙在鼓里,还以为母女俩吵架了,不断小心地开解两人。
直到晚上陆妈妈把鸡枞油炸好,陆春潮才又活过来。
“妈,我能再带点菌子吗?”虽然向榆关从不吃陆春潮做的饭,可她还是会不由自主地想着他。
“我能说不行吗?“
“谢谢妈,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陆春潮抱着陆妈妈撒娇,脸蹭了蹭陆妈妈地背。
只有陆爸爸不明所以,咋就又好了呢?难道自己工作到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