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春潮在月湖住得可心安理得了,虽然她由于性格原因不喜欢麻烦别人,可对于熟悉的、能容忍她的人,她从来不知道客气是什么。
在科里,她和周钰的关系最好,老刘次之,所以对于这两人,她相处起来就会显得格外放得开。
比如此时,“小周,我想吃葡萄,给我洗一串来。”
“姐,打个商量行不行,我给你洗葡萄,以后你别叫我‘小周’,你叫我‘阿钰’可不可以?”
这个要求,周钰提了无数次,可每次陆春潮都会说:“咱们俩是姐弟,不是情侣好吗?你咋不让我叫你‘亲爱的’?”
所以周钰一有机会就会逮着让陆春潮叫他阿钰。
“不行,这绝对没商量,要是被别人听见了,该怎么想我?”
“那不叫‘阿钰’,叫我‘小钰’行不行?这样才能体现咱俩关系好。”周钰每次听见陆春潮叫他小周就觉得浑身不舒服。
“周钰,我可发现了,你就是我们科最奶的小狗!”
“姐姐,人家可是男子汉!”
“小钰儿,你可算了吧,我不瞎又不傻。”
说完这话,陆春潮赶紧将耳机塞进耳朵,隔绝掉周钰令人掉一地鸡皮疙瘩的嘤嘤嘤。
同一时间的桂园,向榆关翻开了那几本被陆春潮写满笔记的书,有些记忆不用刻意回想便涌回大脑。
“向榆关,我最近在学做衣服,我能量一下你的尺寸做一套试试吗?”陆春潮小心翼翼地说道,生怕他拒绝,眼里是星星点点的光。
“你找别人吧,我现在没有时间。”
那些光霎时寂灭了。
那时他被下面的人搞的焦头烂额,虽然觉得有些疑惑了,他也没有心情去关心事情背后的真相,后来甚至完全忘记了这事。
向榆关有一秒犹豫,心里坚信的事实动摇了一分。
“是我错了吗?”
星期二仍然是个好天气。
义城是个十分适合养老的地方,气候变化不大,而且山清水秀,由于地理条件,没赶上国内工业发展的步伐,所以一直未被重工业入驻过。现在上面重点提出“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义城是不可能再被大烟囱荼毒了,要是发展的当,不日便会成为有名的宜居城市。
想要发展只能另辟蹊径。
为了进一步确定义城的发展方向,向榆关未和市长戴桓立知会一声便打算到下面县份上去做调研。
至于为何搞行政的他要事事亲力亲为,原因在于他工作上遭受到了阻击,下面的人指挥不动,尤以戴恒立为主的小圈子最为消极怠工。
和钱景瑰说好的时间是七点,没有足够的时间去外面吃早餐,向榆关打算自己煮碗面条,他对厨艺可谓一窍不通,之前在底层工作的时候就只学会了煮面条,到目前为止也只会煮面条。
这还是他第一次要使用这间厨房,之前这都被陆春潮霸占得死死的。
找了很久,他才在料理台下面的柜子里找到一些面条,量不多不过也够他吃了,将面条捞起来以后,他打开冰箱找配菜,意外的发现里面居然有半碗菌子,估计是陆春潮留下的,用菌子配面条,可不要太鲜。
又找到一些猪肉,他也不懂,就杂七杂八全放进锅里炒了浇在面条上。
北方人吃面条哪能少了醋,向榆关又开始翻橱倒柜找醋,找到怀疑人生也没找到醋在哪,差点就忍不住打电话问陆春潮了,终于在小橱里找到了它,同时还发现了那瓶鸡枞油。
本来向榆关是不认识它的,可是打开沾了一点尝尝就尝出来了,相信吃过的人都不可能忘记这个美味。
向榆关一点不客气地挖了一大勺浇在面条上,本来没什么水平的煮面条,在两样神物提鲜的作用下,一下子变得可口起来。
吃完面条,也快七点了,恰好钱景瑰发短信说到了,本来吃饭后要漱口的向榆关突然不想漱口了。
上了车,向榆关才刚打了个招呼,钱景瑰就大惊小怪地说道:“书记,你是不是吃鸡枞了?”
向榆关耳根红了,被人抓住没有漱口也太尴尬了。
“是,怎么了?”
“您也太幸福了,身为本地人,我都好多年没吃过了,您一个外地人居然比我先吃上了!天理难容!”
向榆关知道他说的不是假话,每年鸡枞都是属于有价无市的美味,虽然他没买过,但是却有耳闻,而且现在还只是长出鸡枞的早期。
“别嫉妒我。”
向榆关这么说,钱景瑰也有点呆,因为向榆关虽然不是面瘫脸,平时也是不苟言笑的,向榆关突然皮这么一下,他还有点不习惯。
“我猜鸡枞肯定是夫人搞到的,她家在樟村,弄这东西比我们容易。”
“你知道陆春潮家在樟村?”
“是啊,不瞒您说,我女朋友和夫人是一个高中的,高中那会儿夫人每次考试都是年级第一,我女朋友可崇拜她了,整天在我耳边念叨,我都记住了。”
“是嘛?”
“夫人为人和善,有求必应,所以人缘很好,大家有时候时不时就会提起她,所以我一直在不断了解他,只是她却可能都不认识我。”钱景瑰苦笑了一下。
“她那时候这么优秀,追求她的人很多吧?”
“说实话,真没几个,因为太优秀了,大家都望而却步了。”
“这么看来还是有几个的?”
钱景瑰擦了下额头,这个问题是必死之题呀,都怪自己嘴贱,好好的提什么不好,干吗往刀口上撞。
“这个问题很难吗?”
“不难~难,确实有一些大胆的,其中最大胆的是夫人的同桌。”
“怎么个大胆法?”
钱景瑰又擦了下头上的汗。
“就~就她同桌在课间操的时候拿话筒公开表白,听说场面很震动,可是夫人只是淡淡的说了句‘我们既是同桌,又是兄弟,你怎么能觊觎兄弟?’”
钱景瑰那张正真的脸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一脸的与有荣焉,他沉浸在对高中时代的回忆里,没注意到他的书记嘴角扬起弧度,可是默默不语的司机注意到了。
“真的,夫人这句话说完,追求者没多,兄弟倒是多了不少,过了不久,他同桌面试上飞行员走了。”
她那时真那么酷?那为什么现在这么居家?
“她同桌什么来历?”
“不太清楚,不过我女朋友说过他妈好像是义城最大的地产商,他爸听说是高管。”
“这样的身份她为什么不同意?”
听了这话,钱景瑰第一次在向榆关面前表示出不悦的神情,“书记,您要这么想,那您可就错了,不是所有女人都是爱慕虚荣的,也不是所有女人都只会依靠男人。”
钱景瑰说了这话,虽然心里痛快了,但是心里揣揣的,向榆关不会炒掉他吧?他还不想失去这个工作呢。
向榆关虽然被钱景瑰说了两句,那一瞬间有点不舒服,但他还不至于为此调走钱景瑰。
剩下的路程大家都保持着沉默,向榆关不想说话,钱景瑰是不敢说话,司机则是“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车停在了樟村标志性的大樟树下,司机留在车上,向榆关和钱景瑰向村里走去。
进村的路虽然只是一条水泥路,但还算宽敞,一路上随处可见大婶们在唠家常,“这个村氛围还不错。”向榆关挑起话头,钱景瑰自然认同。
“大婶您好,我是电视台来采访的人,您能跟我说说咱樟村的请况吗?”
“小伙子是电视台的啊?那我是不是可以上电视了?”大婶连忙整理自己的装束,生怕不上镜。
向榆关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穿着,标准的工作西装,大婶如何看出自己是小伙子了?
钱景瑰把向榆关的动作看在眼里,努力别笑,不过还别说,虽然向榆关已经三十四了,但其实从外表根本看不出来,也就二十多岁的样子。
“对不起呀大婶,我们只是口头采访一下,只用笔记本记下来,这次没带摄像机,下次带了铁定让你上电视。”向榆关还真从包里掏出一个本子开始记笔记。
“这样啊?”大婶有点失望,不过想到还有机会,有道:“那你可一定要记得我,我就住在村口第一家。”
“行,那我问你几个问题?咱樟村孩子都接受到义务教育了吗?有没有没能去上学的?”
“我们村的孩子都上过学了,许多人都上到高三,上大学的也不少,对了,咱们樟村还有一个研究生呢?就是老陆家的女儿。”
“你说陆春潮啊,我认识她!她是科里的吧?”
“她妈好像是这么说的。”
“这家人很厉害嘛,居然养出一个研究生,听说还是名校生呢。您知道他们家怎么教育孩子的吗?”
“他们家呀,都是逼出来的。”
“大婶何出此言?”
“这可说来话长了。”
“没事,您说吧,我都听着。”
“他们家呀,小草刚生下来那会儿可艰苦了,我记得那时小草才半岁大,她爷爷奶奶硬是要分家,那时候已经十月末了,一家三口全给赶出来,分家时只得了几亩地、一石粮食、一张床、几张被子,还有一头老母猪。那时她家房子还没修好呢,全家人就挤在房子一个小角落,这么冻了一个月,快进腊月一家人才住进赶工出来的毛胚房里。还好在小草身体一直健康,这么冻也没生病。第二年,老陆想中烟草呢,结果他那个在烟叶站的大哥居然不知怎么弄的,老陆家就和烟叶站签不了合同。”
大婶许是说累了,又或是其他原因顿了下。
“后来老陆就带着他老婆和一岁不到的小草去了海城,直到有了老二小雨才回来。去的时候,一家人连锅都揭不开了,路费都还是大家凑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