觅欢凉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无法入睡。脑海里频繁闪出站在雪里的女孩,他想自己一定是着魔了,总是因为这个女孩动怒,开心,这一点不像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直到夜里两点,他才沉沉睡去。
下了一夜的雪,早晨拉开窗帘,整个云市银装素裹,腊梅开了花,淡淡的香味在空气中转了几圈飘进室内。觅欢凉习惯在周末的早晨坐在窗前听英语磁带。
“欢凉,岁旻来找你了,快下来吧。”沈姨在楼下扯着嗓子喊他。
“沈姨,他肯定在听磁带,我上去找他。”岁旻每个周末都会来书店找欢凉给她补习功课,她背着书包轻车熟路地上了楼。
她自顾坐在床边的沙发上,拿出物理课本,安静等待。
觅欢凉突然想起什么,收起磁带准备下楼,目光对上岁旻注视着自己:“你什么时候来的?”
“老样子啊!”岁旻起身调皮回答。
“嗯。下去吃点早饭。”觅欢凉作出请的手势,岁旻觉得他今天有点奇怪,往常都是做完一张试卷才去吃饭。
觅欢凉下了楼环顾一圈,未见到那个害他一夜难眠的女孩。
“妈,今天我去买早餐。”他收拾好自己,不等沈姨回话,便出了门。
“秦奶奶,还有饭团吗?今天来的有点晚。”
“有的,有的。周末不多睡一会啊?小伙子挺勤快。”秦奶奶笑起来皱纹堆了满脸。
“奶奶,今天我要4份,豆浆要最热的。”
觅欢凉看见了刚下大巴车的江四月,一个没站稳,一屁股坐在了雪地里,她今天穿的格外多,个子小小的,显得更像企鹅。
她手撑在地上,试图站起来,由于穿着臃肿,再一次坐倒在雪地里,她可能自觉有些丢人,环顾周围未见到人,才泄气坐着不动。
“哈哈,笨蛋。”觅欢凉不经意笑出了声。
“小伙子乐什么呢?”
“没什么,奶奶,您先做,我一会来拿。”觅欢凉撂下一句话,便跑到四月身后。
他双手撑在四月的手臂两边,扶起她:“赶紧起来,衣服别打湿了。”
四月惊吓,快速转身,整张脸离他的胸膛只有一公分。抬头对上觅欢凉的脸,眼角快要漫开的笑意,四月脑袋轰的一下像有一万只蜜蜂在周围嗡嗡响。
所以,刚刚的糗事,他都看见了?
“你怎么,怎么在这?你是在笑话我吗?”
“我在买早餐,来帮我拿。”觅欢凉察觉她的尴尬,转开话题。
“哟,小姑娘,你也这么勤快?”秦奶奶生意好的时候,小摊子会里里外外绕几层学生,所以养成了一边做饭团一边闲谈的本事,丝毫不耽误时间。
“四月,这是秦奶奶。”觅欢凉介绍。
不过,四月,为什么叫我四月,我们有这么熟吗?
“奶奶,早上好!”
“小伙子,这是你妹妹吗?”觅欢凉示以微笑,并不作声。
秦奶奶,你也太没有眼力劲了,她这么矮,一副营养不良的模样,哪里像我的妹妹?
付了钱,两人各提了两份早餐,觅欢凉隔着四月厚厚的手套,牵着她一前一后不过五十厘米的距离往回走。雪地里留下一大一小的脚印,只听见男声“小心,慢点”不断沉淀到雪上,融化成一地的温柔。
短短300米,四月全身绷紧,生怕再摔倒,连累了这个男生,竟走出汗来。
大概,很久很久以后,她都不会忘记这个清晨,有一个男生紧紧握住自己的手;她也不会忘记上天从来是公平的,一旦她以为得到了什么,也一定会失去什么。
“呀,你俩怎么碰上的?”岁旻正在温习功课,闻声看过来。
“买早餐碰到。快来吃饭吧。”
觅欢凉打开CD,陈奕迅低沉的声音传来:
拦路雨偏似雪花,饮泣的你冻吗?
这风褛我给你磨到有襟花……
四月听不懂粤语歌曲,也未停过CD,听起来有些伤感,于是不自觉偷看了他一眼。
朝阳升起,四月打开窗户,周末书店也热闹了一些,有学生结伴来借书,有家长带着孩子买复习资料,四月忙的不亦乐乎。
当然,也会出错,有时候不小心取错了书,沈姨也不指责,她便连声向顾客道歉。
岁旻的妈妈和沈姨是顶好的朋友,前几年沈姨回云市开了书店,两个小孩便有了来往。帮岁旻补习,是两位家长交待的任务,一上午的时间两人都坐在角落做题。
觅欢凉偶尔抬头望向吧台书柜来回跑的女孩,偶尔去换张唱片,总之都是同一个男声重复唱着四月听不懂的词。
下午三点,四月得空可以看会书。许言熵,李闪烁带着柳影冲进觅云书城。
“江四月,快,快……”许言熵上气不接下气,差点摔一跤。
四月正纳闷许言熵怎么回来,后面又跑进来李闪烁和柳影。她很少见到柳影这种不顾及形态,着急狂奔的模样,心中七上八下。
“发生什么了,你们都来了,亮哥呢?”觅欢凉也走了过来,他又听见了那个男生的名字。
“不是,是……”李闪烁试图解释,却还喘着粗气。
“死胖子,让你减肥不减肥,现在知道肥胖不好吧。”许言熵还在损李闪烁,都什么时候了。
四月甚是着急,只能把焦急的目光投以对比之下最淡定的柳影身上。
“你爸他,他今天不小心从水泥上摔了下来,现在还在昏迷。”一席话犹如晴天霹雳砸在了她的头顶,可是她的第一反应不是江超怎么样了,她双手握成拳头,还不懂生命的脆弱。
“我爸已经安排了货车送你爸妈来云市的医院,陆牵亮陪在你妈妈身边,你快跟我们去医院吧。”柳影继续说。
四月放下书,跟他们一起往外跑。现在雪已经被阳光融化,马路上湿漉漉一片,渐渐变了天,阳光躲在了乌云后,起了风。
“妈,送江四月过去。”沈姨默许,将自行车钥匙递给了他。
他架上自行车,飞速地踩,横在了四月身边:“上来,我带你去。”四月一秒也不犹豫,坐上后座,抓紧他的衣服,觅欢凉熟悉云市的路线,这里只有一座医院,朝着那个方向拼命的踩。
自此,他的命运也将被改变,一切都与他预期的背道而驰。
雨珠而无预兆的打在了两个人的身上,天气灰蒙蒙的,无法看出后座的任何情绪,其实四月的心里已经将所有的可能性都想了一遍,她常常有同年人没有的淡然自若。
如果,他真的出了什么事,我就不要读书了,我挣钱养他们,照顾他们。我真的是扫把星,我给这个家带来了一切噩运,外婆不应该把我捡回去。我总是盼着他们离婚,我为我自私的愿望感到羞愧,他们才是相伴一生的人,我只是个捡来的孩子。他一定不要有事,一定不要。
四月一边想,一边不自知的有抓牢了几分觅欢凉的衣服。
这个女孩子实在坚强的让人心疼,她到底有怎样的家庭,经历了什么事情?觅欢凉确定了每次面对这个女孩时不可控的心情都源于内心的怜悯,是的,他怜悯她。